第131章 真相(上)(4.1k)
李修安手中的日月星辰鉴,本是老君开天闢地时用於监测日月星辰运转之物,在被老君重新炼製,破镜重圆后,成了先天至宝,赋予了一些新的功能。
其中追溯之能,大有讲究。
若是寻常物品或死物,能否溯源,端看其上是否沾染相关气息。若尚存一丝气息,即便微弱,宝鑑亦能照出其主生平种种。
若无他人气息,然若此物本是宝物或灵宝,其中必蕴神力或魔力,宝鑑照映之下,凭其残存之力,亦可追溯宝物本身之来歷。
至於生灵或通灵之物,追溯过往、照见本真,更是不在话下。
这紫极龙女的遗物玉釵虽价值不菲,却算不得灵宝,实乃一件死物。所幸她佩戴日久,釵上尚存一缕生前气息,故仍可照物溯人。
李修安取出宝鑑,阴面对其一照,一阵流光溢彩波动,鉴中画面缓缓显现出来。
鉴中所现,正是一位身姿婀娜、面若桃的年轻女子,但见她:云髻高挽,凤釵斜簪,头角崢嶸,眉如小月,眼似双星,真箇是锦绣娇容金玉体,轻移莲步上云梯。
见此,敖闰赞道:“这鉴中女子正是紫极龙女年轻时的模样,真人的宝鑑不愧是上上至宝,仅凭一只釵子就能照出生前事跡,这般手段,小神实乃首见!”
善財龙女亦道:“如此看来,此釵定为真品无疑,甚好!”
李修安微微頷首,眾人凝神细观鉴中画面。
毕竟宝鑑溯源,仅能显现玉釵主人相关生平,其中线索、真相乃至因果,未必全然呈现,故需仔细辨別,以期寻得所求之答案。
这玉釵乃极海龙君送与她姐姐的,彼时龙女尚未出阁,正值芳华。
鉴中画面可见,这位紫极龙女年轻时酷爱游歷,尤喜山水之乐。恰是此间,她行至西海,邂逅了同样年轻的敖闺....
她早年的这些经歷似乎看不出甚线索,这也在眾人的预料之中,毕竟后来的变故都是前些年在西海龙宫发生的,然李修安却留意到一件特別之事,乃她早年结下的一段因果。
某日,紫极龙女携贴身蚌女行至万丈崖。
此崖主峰壁立千仞,直面东海,素有“东海第一崖”之称,那惊涛拍岸,滔滔不绝,
景象尤为壮观。
龙女赏景时,於主峰半腰峭壁处,忽见一丝霞彩隱现,异光流转,她腾云而起,近前细看,竟是一株稀世罕见的天地灵植一一七叶灵芝草。
灵芝草本就珍贵,传闻九叶者唯天上王母瑶池方有,由此可见,此株七叶灵芝,堪称天材地宝。
紫极龙女偶遇这株灵植,自然欣喜不已,她一番端详,发觉此灵芝草仅长六寸,曾闻灵芝草需长至九寸方算成熟,而此类天地灵植,百年方长一寸,算来尚需三百年光阴。
龙女当下牢记此处,欲待三百年后再来摘取。
身旁蚌女亦为主子欢喜,然转念一想,忧道:“龙女大人,既是稀世灵植,价值必然连城。三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其间若为他人凯,抢先摘去,如之奈何?此处非我极海之地,又岂好遣人日夜守护至其成熟?”
紫极龙女闻言思片刻,遂掐诀念咒,布下一道简易禁制,又现出龙身,於周遭催生一团云雾,將那灵芝草遮掩,使其不易被发觉。
此地本近海,山高崖陡,隱蔽颇深,龙女料想当无大碍。
布置妥当,主僕二人欢喜离去,径返极海龙宫。
光阴茬苒,三百年后。
紫极龙女嘴里时常嶗叻著父王临近的大寿,一心想著要为自己的父王准备甚礼物,她忽然想起了那株七叶灵芝草,心中盘算了下时间,猛然想到这灵芝草应该已快成熟了。
念及此,她心怒放,遂携赤鲤精再赴万丈崖。
她施法驱散云雾,果见那七叶灵芝草熠熠生辉,正好九寸之长!龙女大喜过望,料想再过数日,待其异光盛放,完全成熟,便可採摘矣。
思及此,她亦不急於一时,便命赤鲤精在此看守,静待灵芝草成熟,自己则动身前往西海会心上人。
七日后,龙女折返万丈崖,远望海面,但见两股千丈巨浪冲天而起,波涛汹涌,浪翻腾。
她定晴一看,赫然是赤鲤精正与一条修炼成精的巨型海蛇於海上激斗!
紫极龙女见状,二话不说,祭出宝剑飞身相助,待重创海蛇,斩断其尾,將其击退后,龙女方问道:“怎回事?何以与人相斗?”
赤鲤精忙稟道:“启稟龙女,小的在此看守灵芝草,忽遇此海蛇精,竟欲在小的眼皮底下强夺这天材地宝!还口称守护此灵草已有百年,小的岂能容他?奈何这孽畜不识好岁,不听劝阻,一心强取,小的只得与他衝突,遂在此海面爭斗起来。幸得龙女大人及时赶至。”
紫极龙女闻言讚赏道:“你做得甚好,回去必有重赏。”
赤鲤精闻言大喜,拜谢龙女,紫极龙女摘了灵芝草,主僕二人欢喜归去。
此后又过百年,紫极龙女嫁入西海,成为敖闰原配龙后,执掌后宫,直至被打入冷宫前夕。
此间,从其待人接物及处理宫务之细节观之,她行事干练,某些方面虽显严苛,然大体不失公允。这段岁月,夫妻二人亦相敬如宾。
然而敖摩昂之母所言亦非虚,她二人关係確乎紧张,並非表面和睦。
或因爭宠,或因他故,箇中缘由,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二人私下时常相遇,彼此嫌恶,言语间冷嘲热讽。
紫极龙女甚至曾当敖摩昂之母的面,气言终有一日要將她逐出龙宫。
话虽如此,却未见其暗中行不轨之事的实证。
此一节,確是敖摩昂之母理亏有错。
敖闰望著鉴面熟悉身影,心中五味杂陈,片刻道:“真人,小神心切,欲知她究竟有无背弃於我,临终前可曾交代分水珠下落?不知真人可否令鉴中画面流转快些?”
李修安頜首应允。龙王既言,他便念动咒诀,双指一点鉴面,雾时流光波动,鉴中景象犹如走马观灯,急速流转。
直至敖润紧盯鉴面,认出正是紫极龙女被打入冷宫那年,李修安方止住法诀。
这一年的六月十三,民间流传的龙王节,乃是敖闰的哥哥东海龙王敖广的母难日(生日),敖闰收到请帖后,与那时的龙后紫极龙女备了厚礼,欢喜前往东海为敖广贺寿。
但寿宴进行了一半却不得不散了,原来十分不巧,天庭突然来了一位金衣力士,手擎玉帝敕旨,径投东海龙宫而来。
慌得东海龙王整衣端肃,焚香接了旨。
原是玉帝亲諭,敕令东海龙王即刻启程,前往太行以东行云布雨。
敖广叩首领旨,待力士离去,与眾人匆匆作別,不敢延误,出海而去,寿宴遂提前告散。
却说散席后,敖闰与紫极龙女径返西海。
回到西海龙宫,紫极龙女略感疲倦,与敖闰道了一声,自回寢宫歇息。
她方一踏进寢宫,里头却传来一阵骚动,龙女立时喝问。
只见一红衣侍女自屏风后转出,神色慌张,见是龙女,慌忙行礼。
紫极龙女心生不悦,质问道:“红菱,你在吾寢宫作甚?”
红菱垂首道:“娘娘容稟,奴婢方才是在替娘娘清扫屋子。”
这红菱乃紫极龙女身边侍女之一,本体为鲤鱼精,担任司闹之职,平素亦照料龙后起居,此时龙女颇觉疲倦,故未深究,挥手命红菱退下。
红菱唱了个喏,离去时犹豫地警了一眼內室,方缓缓带上门。
紫极龙女褪去外裳,自往內寢侧臥闭目歇息。
待她入眠良久后,那床头水晶柜诡异的自內打开,从中缓缓钻出一白面小生,头角峰碟,生得粉面朱唇,相貌清奇。
但见他衣衫不整,肩搭外袍,满面紧张,小心翼翼爬出柜子,轻轻合上柜门,猫著腰,如鬼魅般向外挪步。
他出了內寢,长舒一口气,正欲开门离去。不曾想,敖闰突然驾临,突兀一把推开门,嘴里关心道:“爱妃身体可有大碍?吾听闻你身体不適!”
这一下太过突然,敖闰与他直接撞了个满怀。
敖闰登时愣住,定晴一看,见这白面小龙面色异常,內衣散开,胸膛半露。
敖闰瞬间明白过来,直气得七窍生烟,面红如赤,怒喝一声,飞起一脚將其端倒在地。
那野龙魂飞魄散,惊惧万分,急整衣衫伏地求饶:“大王明鑑!莫要误会!容小龙解释!”
此时,紫极龙女已被巨大动静惊醒,慌得连外衣都顾不上披,急穿屏风至外室察看。
敖闰一见,更是怒髮衝冠,这一刻视这对男女如眼中钉肉中刺。
在他眼中,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衣冠不整,焉有好事?真箇是捉姦成双,
怒火中烧的敖闰捏得指节啪作响,復又一脚端向跪地小龙,更猛扇了紫极龙女一记耳光,厉声叱骂:“贱人!本王何曾亏待於你?竟敢背著我行此勾当!呸!当真不知廉耻!”
紫极龙女捂著红肿面颊,满目惊与委屈,急辩道:“此事与妾身无干!”
然敖闰哪里还肯信她?当即拔下壁上宝剑,意欲立斩这对“姦夫淫妇”。
那白脸小龙嚇得魂不附体,慌忙爬起,推门便逃。
敖闰只道他作贼心虚,岂肯放过?大步追上,一剑刺去,竟將其捅了个对穿!
可怜那小孽龙一声惨呼,连解释之机也无,便已命丧黄泉。
紫极龙女目睹此景,瑟瑟发抖。任她如何辩解,敖闰再难听进半句。盛怒之下,他本欲將其一併斩了,然终究未能下手,遂当即下令:废紫极龙女龙后之位,打入冷宫,永世不得踏出半步!
这便是所谓紫极龙女不贞之事的真相,
至此,殿中眾人皆知,紫极龙女確是蒙冤受屈。
敖闰面色复杂,心中愧疚,自是羞愤难当,他冷眼又警了一眼龙后,心中愈发愧恨不息。
现任龙后又是一阵哆嗦,万没料到紫极龙女竟真为冤枉,此刻她心如坠冰窟,寒意彻骨。
她很清楚,向来最是无情帝王家,大王自已绝不可能会认错,这份罪过只能全由自己担著,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但摩昂性格倔强,只怕亦连累了他。
念及此,她內心悚惧,亦是后悔不已,但这天下哪有甚后悔之药,有因必有果。
敖摩昂见得真相,亦是愧疚难当。此不仅害了紫极龙女,更连累三弟。他心中极不是滋味,然亦生疑惑,忍不住问道:“母后,此白面小龙,儿臣瞧著有些面熟,一时却想不起是谁。敢问母后,他是何来歷?”
龙后思及贵客离去后自身下场,通体冰凉,滋然欲泣道:“他號称百兴龙王,本在靠近西海南岸的兴河得了机缘修成龙身,依附我西海。虽常驻兴河,名义上亦是我西海部將。”
敖摩昂恍然大悟,想了起来,但他心中的疑惑不减反增,他疑惑的是:母后又是如何与他结识?怂他干那糟心的勾当?他又怎有这般胆子?
他虽疑竇丛生,却也不敢再问,
此刻,敖闰愧疚、羞愤至极,因有贵客在,这才强忍著,他冷哼了一声,冷冷道:“莫不是不贞之人是你?你早与这孽障廝混一处了!”
龙后闻言,心惊胆裂,急得咬破嘴唇,面无人色,跪地指天立誓:“罪身在此立誓!
若吾有半分不贞,教我不得好死!”
敖闰却只冷哼一声,看也不看,更不多言。
龙后於今日切身体会到了这被人冤枉的滋味,心中苦寒不已,真箇就是刀割己身,方知他人之痛!
一旁的李修安认真思付著,心中总觉得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了,像是提前安排的栽赃嫁祸之计,这其中的细节似乎就连龙后自己都不清楚。
想到此,李修安问敖闰道:“龙王可还记得,当时是何人特意告知你,紫极龙女身体有恙?”
敖闰一番努力回想,终於想了起来,遂道:“若小神没有记错的话,是紫极龙女身边的那位侍女红菱告知本王的?莫非她有问题?”
敖闰嘶了一声,想了想,这真正不守规矩之人莫不正是她?
敖闰正欲差人將红菱抓来,李修安却摇了摇头道:“先不急,还是继续看下去吧,看能否寻得更多线索。”
李修安心付:按常理,彼时红菱该当心虚惶恐才是,焉敢欺瞒龙王?若非龙王所见之人有假,便是此女大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