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一念之间,一心之隔(上)(4.3k)(先更后改)
狼牙修国都城,狼牙城。
李修安再次来到此前的茶馆,在同样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最好的茶,依旧还是那位茶博土上茶。
李修安看了一眼,甚至连在此喝茶的客人都还是那些面孔,看来是这里的常客了,说不定每天准时来此喝茶。
而茶馆的氛围也与此前一样,依旧是幽静得几乎压抑,那是因为在李修安的请求下,狼牙修国国君下令暂时不得走漏半点风声,此前颁布的仁政也暂时延缓了下来,故城中百姓还以为依旧活在妖邪太保的高压统治下。
就像游戏中固定刷新的npc一样,到点,那群孩子们又来了,但与此前不同的是多了些新面孔,依旧是欢声笑语,那么的天真活泼。
李修安今日才注意到,这些茶客注视著这些小孩,不自觉露出了羡慕的眼光,可能他们也渴望这般无忧无虑吧,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如履薄冰,诚惶诚恐。
歇息时,孩子们又求老人给他们讲故事。
老人本欲再讲上次的故事,其中跟老人混熟的那些孩子们不乐意,撒娇要听新故事。
老人无奈摇头,但还是讲起了故事。
老人道:“那今天便与你们讲一个植柏老人的故事吧。”
孩子们闻言,纷纷拍手叫好。
老人道:“距此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座山,名为柏松山,这山有个观子,
名为柏松观,而这观子的观主一心沉迷修道,將一生的时间都费在经营此道上。”
“他曾对自己的徒弟们道:这修道讲究的是对外顺其自然,对內顺心如意,
为师尚有自知之明,不求真能成仙,亦不敢奢求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为师修道修炼所求很简单,吾昔年在观子后园亲手种植了一棵柏树,如今已然成为苍天大树,但愿能与此柏同寿,为师便心满意足矣。”
“这也是他自称植柏老人的由来。”
“这位植柏老人对於修道的执著,几乎到了痴迷的程度,外人根本无法想像,这位老人一生从未离开过柏松观,更不用说柏松山了,而他这一生除了饮食安寢,几乎將剩余的所有时间都在了修道修炼之上,可以说他这一生除了修道修炼再无其他。”
说到这,老人顿了顿,轻嘆了口气,神色复杂难明。
孩子们看不出老人的情绪变化,只是一味追问:“后来呢,这位老爷爷的愿望成真了吗?”
“这位老爷爷难得这般有心,先生您曾与我们说过滴水石穿、铁棒磨成针的故事,这位老爷爷的愿望肯定实现了哩。”
“这就叫天晴什么道来著..:”
“那叫天道酬勤。”
面对孩子们的追问,老人忽地笑了笑:“天道酬勤,多么美好朴实的念想。”
孩子们又急切的问道:“先生,您还没告诉我们呢。”
老人道:“当然,这位植柏老人的愿望自然实现了。”
孩子们闻言,拍著小手,一阵欢声笑语,在他们看来,这位老爷爷这般勤奋专心,此乃必然的结果。
然而有些东西老人自己心里清楚,这位植柏老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师父,
於五年前得了心病,三年前老死在了柏松观。
师父临终前的遗言此刻回想,犹在耳畔。
那番肺腑之言,如重锤般撞击著他的道心,令其悄然生变。
那夜,师父迴光返照,臥於榻上,语重心长道:“为师年轻时也曾意气风发,壮志雄心,不求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但求命如古柏,茁壮向上,至死不屈不悔。”
“而今后园中的那棵古柏依旧绿荫葱葱,活力满满,正值壮年,而为师却已然油尽灯枯,宛若朽木,这几年为师想明白了一些事,这蝴蝶纵使奋力振翅,终其一生,也难及雄鹰振翅的高度,这鲤鱼即使拼尽一切,就算侥倖越过了龙门又能如何?没有真龙的血脉,终究成不了真龙,不过是个美好的寄託与幻想罢了。”
“耗我一生,执迷於道,到头来也不过是大梦一场空,回想自己这一生当真是固步自封,犹如並底老蛙也,可笑也可怜,你们千万不要学为师,虚耗一生光阴,最后一无所得,若是可以的话,不妨去外面看看,见一见外面不一样的风景,过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
植柏老人说完这些肺腑之言,当夜便溢然长逝,他与其他师兄弟们替师父办理了后事。
在师父下葬的那日,他看到大师兄霍然拿著锋利的斧头砍倒了那棵古柏树。
他愣然阻问:“松风师兄,这不是师父当年亲自种植的那颗柏树吗?你怎將它给伐了?”
松风道人回道:“云逸师弟,师父他老人家的话,你莫非忘了?师父曾言,
愿与此柏同生。如今师父仙逝,此树-亦当隨师父而去,同归大限。”
老人一一云逸道人,俗名云松不由的想起了一些往事,就在这时,外面一阵煽翅与咕咕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引起了他的注意,又將他拉回了现实。
云松打开了雅间的窗户,果然见得窗沿上立著一只信鸽,他一把抓住信鸽,
取下绑在鸽子腿上的纸条,打开后看了一眼,脸色邃然色变。
他下意识轻咳了一声,对屋內的孩子们道:“孩子们,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你们提前回去吧。”
孩子们哦了一声,倒也没多想,纷纷出雅间,下楼。
云松將那纸条又看了一眼,隨后施了个法术,那纸条自燃烧成了灰。
茶博土见到下楼的孩子们,微微感到意外,喃喃道:“今个儿散得可比平日早哩。”
不一会他便看到云松亦下了楼,茶博土赶紧上前行礼。
云松隨口吩咐了两句,面沉如水,匆匆出了茶楼。
与此同时,李修安亦起身出了茶馆,恰见有一只鸽子飞去,李修安眉头一皱。
看来这消息还是被泄露出去了,泄露消息之人是那些大臣还是皇帝身边的人,亦或者是他安插在宫中的眼线,李修安不得而知。
见他走的这般匆忙,李修安心道:“他该不会是要逃吧。”
想到这,李修安趁四周无人,掐指暗叫了声变,变作一只脚蚊,尾隨其后。
云松出了茶馆后,有意放缓脚步,表露出一副和蔼的面孔,街上偶有行人见了他,驻足行礼,道一声“云太师”,少不得一番讚誉。
云松面带微笑,微微頜首,待行人远去后,他便收起了虚假的笑容。
在街上一番兜兜转转,云松穿街拐巷进了一座大宅,那大宅上写著云府。
见是老爷回府,一眾下人齐齐恭迎,云松又是隨意吩附了几句,便回到了自已的房间,看书、打坐、练功。
李修安变作的蚊虫將整个云府细探了一遍,却並未发现甚异常,也没发现有甚炼丹室。
但正所谓狡兔三窟,直觉告诉李修安他肯定还有甚秘密基地,
念及此,化作脚蚊的李修安也不急,伏在云松房间的窗枢下闭目养神,耐心等待。
果然,到了后半夜,万籟俱寂时,云松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穿好衣服后,
一个人悄然来到后院腾空而起,逕往城外而去。
李修安全然看在眼里,隨即化成一缕细风,和风追隨。
出了狼牙城,往北方向飞了六七十里,在前的云松忽地猛降云头,寂然消失不见。
空中的李修安见此驻足,住下风云,现了身,但见此处乃是一座石头山,周遭怪石,崖缝有松,崖边有柏,夜晚风声呼啸不止,犹如鬼哭狼喙。
李修安定晴四看,哪里还见得半点老叟的身影,而周遭亦没见著个甚宅府、
洞府之类的。
李修安暗嘶了一声,思著:我明明亲眼看他在此降落,怎突然就不见他身影了?他就算是甚蛟魔水怪的,这附近也得有个深潭才对,这其中定然有甚古怪和秘密。
这般想著,李修安用望气寻真之法,勘察了一番,却並无发现异常,於是又从袖中取出宝鑑,照了一照,亦未发现异常。
李修安不由得眉头一皱,暗道:“他还能钻到地下不成?”
李修安又將目光聚焦在了这些怪石上,又想到这些怪石会不会隱藏著甚阵法?
李修安仔细看了看,这些怪石虽奇形怪状,形態各有差別,但石头表面却是大差不差,这些石头大大小小加在一起有数千之多,一时还真看不出甚门道来。
李修安一边观察,一边深思著,隨即原地施法,遁入地下,李修安想的是,
这上面没有,说不定下面有个甚密室之类的,既如此我不如使遁地之术查探一番。
结果却令李修安有些失望,这地下並未有甚密室,然李修安也不是什么都没发现。
李修安在此四周遁地而行,发现有四处理藏著活动机关,暗藏著阵法。
此发现令李修安一阵惊喜,遂將这四处位置记了下来,回到地面,发现正对应著四个方向的四块巨石。
李修安仔细端详这四块巨石,忽地想起了灵池峰的灵池大殿,暗付:莫非是四象阵,对应著天上的四象?
这般想著,李修安旋转著四块巨石,將它们正面的位置按照东西南北方向,
对应天上的四象位置。
果然,隨著方位对齐,在一堆巨石后面忽地听到轰隆一声,李修安这才发现这堆巨石后面竟隱藏著个洞府。
见此,李修安不禁感慨:不愧是个老狐狸哩,这般善於偽装隱藏。
这若换作他人,还真未必能发现。
李修安逕入洞府,刚走几步,洞门隨即自动关闭,与此同时,外面的石头自动旋转恢復原状。
李修安进入洞府后,继续前进,走了一会,发现还有一道內石门,石门上方写著月华洞府。
李修安发现这內石门有缝隙,遂掐诀叫了声变,再次变成一只脚蚊虫,从石门缝里钻了进去。
入了洞府,李修安发现当真是个好去处,洞府內部竟不比皇宫內院差,但见这洞府內部:烟霞幌亮,明珠照明,翠蘚乱漫庭,奇爭艷丽,遍阶瑶草斗芳荣,温暖气,景常春。
李修安边看边感嘆著,心想:这洞府这般奢华,这老狐狸平日可真会装腔作势。
不仅如此,洞府七转八绕,內部又分许多密室,化作蚊虫的李修安一间一间查看著,就在这时,他忽地听见云松的叫唤声,遂寻声而来。
正所谓一笔不能敘二事,一嘴不能说二话,话分两头。
却说云松入了这秘密洞府后,径直来到炼丹室,此室在洞府最深处,乃是这里最大的密室。
洞府內有几十名记名弟子,大多聚集在此,突然见到自己的师父,眾弟子皆惊讶不已,纷纷行礼。
云松子也不废话,下令道:“將洞府內炼丹所有的原料都处理乾净,一个不留。”
说这话的时候,云松子作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为首的弟子闻言愣然,迟疑道:“师父这些符合你要求的人可不好找哩,颇费了一番功夫,就这般杀了,这是为何?”
云松冷冷道:“近日,狼牙修国来了一位高人,杀了陆太保,吾怕那高人察觉到了什么,怀疑到吾身上,常言道:谨慎能捕千秋蝉;將这些原料处理后,你们熄了炉子,吾再送你们去別处躲一躲,过一段时间后,吾再接你们回来。”
事实上,那张纸条上只写著“陆太保已死,当心!”七个字,其他的,他目前还真不甚清楚,並不知道杀陆太保的是李修安。
听闻这番话,眾弟子惊疑交加,脸色大变。
又有一弟子道:“师父,这里这般隱蔽,那人就算再有本事亦不可能发现这里吧。”
云松摇头,叱道:“糊涂,你们懂什么,常言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世间隱藏的高人何其之多,其有些通天的手段本事岂是你我能想到的,正所谓小心方能驶得万年船。”
弟子一阵晞嘘,只得点头遵循师父的命令。
而云松看著他们的身影亦起了杀心,什么记名弟子,在他眼里都是打杂的奴僕罢了,等自己离开时,他一个也不会放过,只有死人才能彻底保守秘密。
就在这些弟子们正准备退下遵照师意时,云松掛在墙头上的宝剑忽地碎地一声,坠落在地上。
云松身子一颤,脸色大变,一招手將剑紧紧握在手中,猛地拔出了长剑。
眾弟子疑惑不解,云松子喝道:“出来吧,我知道你来了,这掛著的剑与外面的机关相连著呢。”
李修安想了想,还是现了身,看了一眼这宽而又豪华的炼丹房。
只见炼丹炉旁边的石壁上掛著一牌子,上写著:立鼎安炉,转砂链汞;白雪黄芽,金丹正道。
李修安摇头冷冷道:“这还真是讽刺呢,明明走的是邪门歪道,偏偏还要掛个外丹正道的牌子。”
云松子定晴看了一眼李修安,不由失声惊道:“是你?”
李修安点头:“看来你认识我,这么说来贫道猜对了,那日你参加过灵池大会,如此还不现出真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