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复杂的人(4.5k)
这要是人在此城作恶作害,李修安倒不意外,但有了妖邪反而令李修安倍感惊讶。
李修安暗:难道那日前来参加灵池大会的那些人当中,除了那赤狐精竟还混进了別的妖怪?
若真是这般,他定也有掩盖妖气的手段,要不然山河师兄的斩妖剑早就有提示了。
可问题是,就算自己与山河大师兄看不出来,文殊菩萨难道也看不出来吗?
李修安又回想了下,文殊菩萨的態度是有恶有罚,无恶无罚,也许这妖在此前並无作甚大恶,故菩萨不予理会。
他在吃了丹药,拿到了天星盘后,实力大增,遂野心膨胀,后来才作了恶,
毕竟临时起意以及实力提升后,性子忽然大变的也不是没有。
当然这只是李修安的一些猜想,事实如何,还需详细调查。
李修安心中疑惑颇深,想了想,还是先弄清楚这狼牙城的情况再说。
念及此,李修安正欲按下云头,待找个无人的地方,掐诀换一副容貌,与城中男子一般打扮。
然而,李修安突然注意到,这大街上出现了三支巡逻官兵,正对街道上的行人严加盘查询问,而这街道上的行人本就不多。
李修安心想:“若是隨便变作个陌生路人,很可能被当成可疑人物,万一惊动到了妖邪,打草惊蛇反而不妙。”
李修安又注意到狼牙城外排队进城的队伍,守城的官员官兵正一个个的审查著,貌似给钱才能进城,反之便会被官兵三五吆喝的轰走。
这些欲进城的人马倒是不少,其中不乏外地商人。
见此,李修安心中有了主意,化风飞到城外远处,掐诀变作西域商人模样,
想了想又变了一份文出来,又隨手將一袋石子点化成银两,大摇大摆朝城门走来。
好一番磨磨唧唧的排队和盘查,终於轮到了李修安。
守城的官员喝道:“你这异邦之人且住,姓甚叫甚,哪里人土,为何进城?
通通报上来。”
李修安道:“小民姓李,单名一个休,乃是那依国那依城人士,是个行商。”
守城官员又问道:“可有文书文?”
李修安点头,从袖子中掏出一份假文。
那官员打开文,这上面的字他一个都不认识,但注意到了正下方正正方方的官印。
他將文还给了李修安,又问道:“只你一人?”
李修安点头。
官员伸手道:“你若想进此城,需缴纳进城过路费,若带了货物还需额外抽成收税。”
李修安道:“我是特意进城来收货的,未额外带甚货物,只有我一人。”
官员伸手道:“过路费十两!”
李修安点头,觉得还算合理,遂掏出一锭银子。
然而官员却未就此放行,摇了摇头道:“非也,本官说的是十两黄金。”
“额,那若是折换成白银是多少?”李修安皱眉问道。
官员大笑道:“若是折换成白银,需一千两。”
李修安暗暗垫了垫袋子,这一袋子石头加起来恐怕未必有一千两,心道这真黑。
李修安道:“在我们那里,一百两白银即可换十两黄金,这里的黄金竟这般贵重吗?”
官员道:“以前倒是与你那里差不多,但现在变了,上头酷爱黄金,城中所有黄金几乎都送到了皇宫里,所以嘛..:”
李修安恍然大悟,又问道:“你说的上头可是汝国当今国君?”
官员很不耐烦道:“咱狼牙修国不同別国,国事皆由太保、天策將军定夺!
我说你问这许多作甚?有钱便拿,没钱休想进城!”
说话间,他眼疾手快將那锭银子收入自己腰包。
李修安道:“有的,有的。”
说著,李修安暗使了个点石成金的法术,又將这袋银子变成了金子,掏出了一小锭金子。
官员欣然收了钱,这才令人放行,
李修安进了城,暗付:“这太保、天策將军,莫非就是作恶的那两位?得寻机一探究竟。”
行走在宽敞街道上,行人果然稀少,其中一小半是如他般的外地商人。
起初李修安还以为是小国寡民,待穿过几条街巷,赫然惊觉大白天里,竟有大半人家门窗紧闭,景象极为反常。
方才在空中,他还以为此地有前门紧闭、后门出入的习俗,此刻细看,哪有什么后门。
李修安想著得找个人问问这城的情况,最好能打听到这太保、天策將军的来歷,看看他们两个是否是本地人,若是突然从外地而来的,且又有些神通本事手段,依照原本西游的经验,那可疑性就很大了。
李修安心中已然作好两手准备,现在是白天先找人打听一下,待到了晚上,
夜深人静时,再化风潜入皇宫亲自调查一番,而且李修安疑惑的是,狼牙修国的国王又是干甚的。
穿街过巷,城中不仅行人蓼蓼,茶馆饭馆也难觅踪影。
直走过三条街、穿过六条巷子,李修安才寻见一家茶馆。入內,只见茶客稀疏,气氛幽静得近乎压抑。
李修安隨意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茶博土隨即上前礼貌询问。
李修安道:“来一壶你们这里上好的茶,再上些你们这里的特色茶点。”
茶博士摇头道:“官人,看您这身打扮就知道您是外地来的,咱这里只有茶,没有其他的,你们这些外地的客商若是想吃饭歇息,最好去官府设置的驛馆,虽然贵是贵了些,但別无他法矣。”
李修安点头:“那便来一壶你们这里最好的茶。”
茶博士欣然点头,很快一壶茶被提了上来,茶博士热情为李修安倒了一杯茶。
李修安看了眼,茶汤偏淡,上面还浮沉著几片茶梗,品尝了下,说是这里最好的茶,其实很一般,甚至比不上洛阳普通小茶馆里面的茶叶。
虽如此,李修安也不多说什么,从袖子里掏出几粒碎银,又额外打赏了茶博士两吊钱。
李修安道:“正如你所言,吾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想向你打听一些事。”
茶博士欣喜收了钱,笑脸盈盈道:“客官想是打听本地土產?那自然首推檀香与婆律香(龙脑香),闻名遐邇,来此客商无不为它,想必官人亦然?”
李修安点头:“你说的极是,不瞒你,此次我收购的量很大,想与你们的官府合作,但又不知你们的国王大臣如何?有甚喜好偏好,还请老兄你指点一二。”
听到这话,茶博士脸色大变,眼晴望著外面,左顾右看了一番,而后放低声音道:“小的只会湖茶跑腿,不晓得官府和其他之事,客官若是想找官府,出了茶馆右拐走个三四里便是,若是想见我王与大臣,需要朝贡,可去朝门找黄门官。”
额,看来茶博士很谨慎啊,事实上,不仅仅是茶博士,整个狠牙城李修安见到的人,似乎都很小心谨慎。
不言其他,坐在茶馆里的其他人大多也是慎言保持沉默,偶尔有一两人也只是小声嘀咕,宛如前世大学里的图书馆。
这与李修安印象中的茶馆差別巨大,而且李修安能感觉到坐在这里喝茶的人不同一般,非富即贵,茶叶差可能是因为本地本就没有甚好茶,就这样身份的人却也要处处小心翼翼。
富人尚如此,那普通人更不用说了,哪怕是大白天皆是紧闭门窗房屋,大门不迈,似乎皆活在无形的高压恐怖之中。
然而就在这时,出乎李修安意料的是,茶馆来了一群特殊的客人,皆是一群孩童,由人领著,他们蹦蹦跳跳,有说有笑的进了茶馆,看起来一脸纯真,银铃般的笑声也为这沉寂的茶馆陡然注入几分活力与人气。
茶博士见了对李修安道:“是老爷的学童们来了。”
李修安疑惑问道:“你家老爷是谁?这些学童又是怎回事?”
茶博士道:“客官你有所不知,这家茶馆正是我家老爷开的,我家老爷可不一般,曾是我狼牙修国太子的老师,太子如今已经登基,老爷反而却主动辞掉了官,那是因为..:”
说到这,茶博士咳嗽了两声打住,而后道:“老爷確实閒不住,隔几天叫来一群小孩,教他们一些东西,我家老爷当真是怀瑾握瑜,高世之德。”
茶博士真心夸讚著。
李修安微微頜首,知道茶博士守口如瓶,绝不会多嘴王国內事,心中盘算著:等会寻个机会与这位老先生见上一见,看看能否从他口中得知一些內幕。
这般想著,李修安暂且也不急著离开茶馆,坐在这,慢慢品起了茶。
楼上的雅间隔音效果其实不错,但李修安凝神依旧能听的一清二楚。
楼上老人教的都是简单的三字诀,类似於三字经,內容大抵是教人懂礼守规、心怀善念、多行善事之类。
老人教了有一会,便叫这些孩子们歇息一会,这些小孩吵吵著要老人讲故事给他们听。
老人正要讲烂柯棋缘的故事,孩子们摇头,叫道:“上次听先生讲过了。”
老人遂又讲某某成仙的故事,孩子们还是摇头,又表示听过了。
老人无奈,嘆了口气道:“哪有这么多故事,既然你们都听过了,那便与你们讲一个火雨山金莲的故事罢。”
孩子们闻言纷纷拍手叫好,这故事他们都没听过。
有聪明的孩子问道:“这莲儿不都是生长在河中或池塘里嘛?怎山上也能长出莲来,好奇怪哩。”
老人笑道:“你且听我讲,这山名为火雨山,之所以叫火雨山,是因为这山不是一般的山,因这山有一半乾燥热烈似火,另一半却常年大雨瓢泼,雨水泛滥,故名火雨山。”
“这火雨山火雨交界的地方有一片西土,那里有一池,池子里有一朵金莲,
至今却无法绽放盛开。”
“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孩子们皆异口同声回答:“不知道。”
老人道:“你们都见过莲,应该知道它盛开绽放在炎热的夏秋季节,它喜热,喜太阳真火,可又偏偏深深扎根於淤泥之中,离不开水,离不开潮湿的游泥。”
“这西土上的火莲亦是如此,脱离了水,会枯萎而死,可若吸收不到足够的太阳真火热量,亦是永远无法绽放。”
“这火雨山上西土中的金莲恰巧处在这水火交融之处,偏偏热量有余,水分不足,这金莲扎根於接近乾涸的淤泥中,存活尚难矣,又如何盛开绽放呢?”
孩子们闻言晞嘘著,又有聪明的孩子问道:“先生,那为何不將这朵金莲移到別处种植呢?”
老人又笑道:“既然是金莲,自然不同一般的莲,哪有这般容易,它若移到別处,那便不再是金莲矣。”
孩子们哦了一声,又问道:“那岂不是永远没有办法令这朵金莲盛开了吗?
好可惜哩。”
老人感慨道:“办法有是有,只不过难於上青天矣,火里栽莲,犹如水中捉月,难哩。”
孩子们听了这个故事后,摇头晃脑,云里雾里。
但李修安却听懂了,这金莲非金莲,乃金丹也,说的正是性命双修之法,如同火里种金莲,这老头正在感慨金丹之道不易呢。
听得这个故事后,李修安问坐在一旁无事歇息的茶博士:“你们家老爷可是太乙玄门之人?”
茶博士茫然道:“什么是太乙玄门?”
李修安道:“通俗的说,即道门之人也。”
茶博士想了想道:“老爷对修道倒有过研究。”
李修安点头,又问道:“可知你家老爷以前从何处而来?”
茶博士眉头一皱,不解问道:“客官这话是何意?客官是问老爷是不是本地人吗?”
李修安頜首。
茶博士道:“你这话问的,那还用说嘛,我家老爷当然是这狼牙城土生土长之人,你也不打听打听,这狼牙城又有谁不敬重我家老爷的?”
李修安暗:“额,若是这样,看来此事与他无关啊。”
言语间,木製的楼梯传来一阵阵蹬蹬响声,正是那些孩子结束了今天的课程,下楼而来。
而他口中的老爷在这群孩子们的最后面,也是步伐稳健下楼而来。
茶博士见了,慌忙起身,迎了上来,对老人躬身行礼:“老爷!”
老人微微頜首,似乎並不在意茶博士的偷懒,毕竟这茶馆也没几个人。
老人道:“今天吾有些事,六子,你与小鄔一道將这些孩子们送回去吧。”
茶博士道:“是,老爷,可小的若走了,谁来照看茶馆呢。”
老人满不在乎道:“那今天便提前关门吧,顺便將客人的茶钱退给他们,就当是老夫请大家喝茶了。”
茶博士点头,照做,店內的客人倒也很识趣,丝毫没有一句怨言,反而走之前皆拱手行了一礼。
李修安看了一样老人,但见其:银髮飘飘,眉宇从容,面色红润如霞,身姿仍挺拔。
在茶博士退还银钱时,李修安起身又用望气寻真之法再警视了一眼老人。
看完之后,李修安先是一阵意外,而后又释然了。
按照这望气之法,若是向唐僧那般的好人,头上定有祥云照定,反之,若是大恶之人,头上便是黑气冲天。
而他头上的祥云亦有,但又被黑云笼罩住了,故在李修安看来,他不是好人,但也不能就此断定是纯粹的恶人,只能说是个复杂的人。
意外自不用多说,而释然是因为这其实才是许多人的常態,犹如当年毁水陆大会的那些和尚。
果然,这人心最为复杂,这正是海深莫测,人心难量。
李修安想了想,暂时还是不打扰他了,先想办法揪出城內的妖怪吧,这妖怪与人不同,是好是坏一眼就能看出,先从他身上入手便简单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