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西海龙宫(4.5k)
却说猴子率先逕入海底,李修安和山河隨后亦跟了上来,三人径投西海龙宫而去。
李修安和山河皆是第一次前往西海龙宫,猴子在前分浪带路,在海底潜行了半个时辰,忽见前方有一座水晶宫,上有一匾,题看西海龙宫字样。
三人到此,早有一个探海的夜叉,望见行者,急忙抽身前往水晶宫大殿通报西海龙王:“齐天大圣孙爷爷来了!”
西海龙王闻言大惊失色,急忙脱去身上的白麻衣,又慌忙教家眷暂且退到后头,又令停止哀乐。
原来这西海龙王敖闰的妹妹也就是涇河龙王的妻子前几日病故了,西海龙宫这几日正办著白事呢。(註:原著中涇河龙王之妻,电龙的母亲就是病故的。)
西海龙王敖闰正打算再令人暂时撤了灵堂布置,猴子却已经无视虾兵蟹將带著李修安和山河闯了进来。
西海龙王敖闰躬身请罪道:“大圣亲临小龙府邸,小龙有失远迎,还望大圣恕罪!”
猴子看了一眼大殿,但见大殿布置的白茫茫一片,猴子嗔道:“俺老孙就说这斯哈哩国西岸的海水怎的令人心神不寧,原来是你这老泥鰍在水下办丧捣鬼呢。”
敖闰大惊道:“大圣,误会,这都是误会啊,大圣有所不知,小神並非在捣甚东西,
而是因为小神的舍妹不幸前几日病故了,舍妹的丈夫原本是涇河水府的涇河龙王,因妹夫错行风雨,刻减了雨数,被人曹梦里斩了,舍妹无处安身,遂带著我那外甥到此,因久悲劳神伤神,日久成疾,前几日不幸撒手人寰。”
猴子闻言,下意识抓了抓猴腮,抱拳歉意道:“原来如此,是俺老孙错怪你了,节哀,抱歉,抱歉!”
西海龙王急忙还礼,连忙道:“不敢,不敢!”
李修安听闻此事后,心中亦有感慨,想起那日前往涇河水府送信之事,不曾想这才几年,这位紫衣龙女竟然病故了。
敖闰隨之请大圣与隨来的两位客人上座,又令龙女捧上香茶来献,意欲安排酒席,为大圣接风洗尘。
猴子道:“酒席便不用了,俺老孙今日前来,倒要问问你这老龙王,可知自己失职?”
西海龙王敖闰惊疑不定,正欲开口,忽的警了一眼李修安,忍不住嘶了一声,他起身来到李修安与山河身边,作揖行礼道:“敢问两位道长如何称呼?”
猴子抢先开口道:“这两位都是我老弟,你左手边的这位是俺老孙的八拜之交,右边是俺老弟的大师兄。”
敖闰又急忙道:“原来是大圣的结拜义弟与其师兄,失敬失敬!”
李修安与山河亦还礼,山河稽首道:“贫道山河,尊神客气了。”
李修安亦稽首:“贫道青阳,见过西海龙王!”
听闻李修安的道號后,西海龙王忍不住呀了一声,又细细打量了一眼李修安,而后道:“敢问道长,此前可曾经见过舍妹,施恩於舍妹?”
李修安道:“贫道此前確实见过令妹,至於所谓的施恩谈不上,不过是送了一封书信而已。”
西海龙王听了大喜道:“原来真是真人你啊,不瞒真人,小神的这位舍妹向来恩怨分明,自舍妹带著我那外甥搬回西海,舍妹曾与我提及过此事,並且亲自画了一副道长的画像,舍妹那时告诉我:若哪天见到了道长或道长来到了西海,一定不要忘记报答道长你。”
言罢,西海龙王对著李修安又行了一礼,而后即令人差外甥量洁过来。
李修安又摇头道:“此乃小事一桩也,龙王无需再多礼。”
李修安心中感慨:不过送了封信而已,没想到这位龙女竟一直记掛於心,可见她是一位重情重义之人。
话说她与涇河龙王共生养了九个儿子,其中八个是好的,亦有正职,只有这小电龙例外,也不知涇河龙王的那封亲笔血书有没有令他改变什么。
猴子见此,玩笑道:“青阳老弟,你啥时候还当上了驛夫,专职这跑腿送信的买卖呢。”
李修安亦笑道:“是啊,老弟我除了送过这信,还替猴兄弟和八戒亦送过信呢。”
正说著,这时电龙一身披麻戴孝走了进来,但见他:方面圜晴霞彩亮,卷唇巨口血盆红。几根铁线稀髯摆,两鬢硃砂乱发蓬。
来到这大殿,他对著西海龙王顿首拜道:“不知二舅爷叫愚甥洁何事?”
西海龙王指了指李修安道:“这位便是青阳道长,你还不前去即谢你的恩人?”
电洁听了眉头一皱,欲言又止,他看了眼面前之人,竟毫无印象,想不起来他与自己到底有何恩情,但还是听从西海龙王的话,来到李修安身边,勉强微微躬身抱拳行礼道:“见过恩人!”
西海龙王见此不喜道:“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於你而言乃是大恩一件,你怎的不行大礼?”
电洁正欲开口,李修安道:“亦有常言道:施恩不图报;况且方才龙王已谢过,不必再纠结这些繁文节。”
西海龙王这才頜首,看了一眼电洁哼了一声道:“怎楞在这跟木头似的,还不过来拜见大圣!”
电洁一时心中亦有些不快,但不敢逆自己的舅爷,遂又来到猴子面前,亦是躬身抱拳行了一礼。
猴子嘻嘻哈哈道:“小外甥无需多礼,去忙你自己的去吧,下去好生守孝。”
西海龙王点头,电洁这才缓缓退了下去。
西海龙王歉意道:“大圣,道长,二位还请见谅,愚甥电洁未曾见过世面,无甚执事,待过几年,小神將他调外养养性子。”
猴子忍不住又打量了眼毫洁的身影,笑道:“你这位妹妹有几个妹丈?”
西海龙王道:“只嫁得一位妹丈,乃涇河龙王也,向年已此被斩,舍妹遂居如此。”
猴子道:“即是一夫一妻,一个龙王,一个龙女,怎生得杂种毫龙来也?”
西海龙王解释道:“大圣有所不知,此所谓龙生九种,九种各別也。”
猴子点头:“原是如此。”
正所谓前头说话,后头有耳,那电龙尚未走远,耳朵又一向灵敏,这番对话被他全然听了进去,气得他面如红虾,七窍生烟,他驻足,双手死死握住拳头,十指扣进掌心,咬牙切齿道:“什么大圣,我呸!你这杂毛畜生泼猴,给我等著,別让我逮著机会!”
西海龙王执意要大排宴席,宴请三位,既是为了报恩,亦为招待。
猴子想起了什么,又嗔道:“你这老泥鰍,方才莫不是故意岔话为自己开脱,俺老孙问你,你可知罪?”
西海龙王大惊道:“小龙为何有罪?还请大圣明示。”
猴子道:“俺老孙问你,你可知你这西海东岸尽头之处,岸上有一国名为斯哈哩国,
那里正受海水滚沸之害,这落日落潮之时,海水沸沸如雷霆,令人心惊动魄,神魂不寧,
如若没有锣鼓號角之声掩盖,城中小儿孕妇皆被震杀尽矣,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你这西海竟有妖孽藏身作恶作害,你身为西海龙王难道不该领个失职之罪吗?还是说本就是你这老泥鰍自己作的怪?”
西海龙王听了大惊失色,慌忙道:“大圣,小龙冤枉啊,小龙这西海一向安寧,日日夜夜有夜叉巡逻监视,不曾听闻藏有甚妖怪,小神自己更是一向安分守己,岂敢有半点逾越,此不关小神之事啊。”
猴子却不买帐道:“,你这老泥鰍真滑的很哩,几句话就把自己撇的乾乾净净,既有夜叉日日夜夜巡逻监视,那海水滚沸如雷,极违常理,你这西海龙王岂有不知之理?”
听到这话,西海龙王一时哑口无言,努力回想著,终於想起了些什么。
老龙王急忙道:“小神想起来了,大圣口中的那地方,乃是我西海东岸尽头之地,夜叉很少前往那里,因那里偏僻荒凉,海里种物稀少,亦不曾听闻有人此往。”
猴子道:“如此你这老泥鰍便放手不管了?难道不知那里还有个斯哈哩国?”
老龙王道:“大圣啊,你所说的那斯哈哩国属於西牛贺洲地界,归西天佛老管哩。”
见猴子隱隱要发怒,老龙王又急道:“大圣,小龙突然想起来了,你说的那尽头之地,如若非说有什么特別处,据巡逻的夜叉提到,那里有一片死瑚礁海域,每每经过时,
令人心生哀伤,忍不住落泪,小龙曾派人前去探查过,並无发现有甚妖孽。”
猴子嗔道:“这还不算反常算甚?怕不是你个老泥鰍惫懒鬆懈,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放任不管,你还说你不是失职?”
老龙王慌忙道:“大圣息怒,小神知罪,还请大圣与两位道长在此吃些酒席,待明日小龙亲领些虾兵蟹將隨大圣前去那死珊瑚礁处,再细细探查一番。”
西海龙王內心发,但同时很疑惑:大圣不保唐僧取经,怎好好的关心起那偏远小国之事了?
当然西海龙王可没胆量多问。
猴子想了想问李修安道:“老弟,你怎么看?”
李修安道:“龙王亲妹病故不久,定还有很多后事要办,我等在此吃席饮酒作乐颇不合適,还是免了吧,至於是否是妖孽作怪,为言尚早,亦不能完全怪龙王。
听闻李修安这番话,西海龙王投来感激的目光。
猴子頜首道:“常言道:路归路,桥归桥,一事归一事;老弟这话说的有道理,既如此,这酒席就免了,亦不瞒你老龙王,我与我老弟正在寻找半面特殊的鉴子,若真在你说的那地方找著了,如此你也算报答了我老弟的恩情。”
西海龙王鬆了口气,再次向李修安言谢,隨后叫来龟丞相,令其点三千虾兵蟹將,打算亲自领三位前往,搜寻鉴子。
西海龙王道:“大圣,道长,二位放心,若那甚鉴子真在此,小龙带人细细搜寻,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定帮几位找著那面鉴子。”
猴子却道:“罢了罢了,无需如此大费周章调兵遣將,正所谓死者为大,入土为安。
你老龙王妹妹刚故,你还是继续办你的丧事要紧。”
“你且叫来之前巡逻过那片区域的夜叉,叫他带路,俺老孙与俺兄弟自个儿前去查看。”
李修安与山河皆点头,同意猴子的话。
不得不说,猴子在伦理与大义上还是很通情达理的。
西海龙王这才作罢,言谢后叫来了那位夜叉,令他带路,迎领三人前去那片海底,他又亲自恭送几位出了龙宫。
却说这夜叉在前带路,几人分浪前行了许久,终於来到了这片死珊瑚礁区域。
映入眼前的场景皆是令几人眉头一皱,与东海龙宫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另一极端。
海里的珊瑚礁正常来说算是海底的一道亮丽风景,但这里仿佛置身於一片航脏的垃圾场中。
这些各式各样的死珊瑚以及其他残骸遗骨堆积成了一座座小山,这些小山个个紧挨在一起,各小山之间被粘黏在了一起,不留丝毫缝隙。
最为奇特的是外面亦不知涂抹了一层什么东西,远远看去,这山仿佛与海水融为了一体,故看似就在这里,却极容易让人忽视遗漏,可以说如果不是夜叉巡逻恰逢路过此地,
还真不容易发现呢。
不过李修安觉得令人忽视它的存在,很大可能另有原因。
这真箇是:万顷残骸垒骨丘,千重秽泥掩悲愁,
李修安正欲靠近细细查看,但仅仅这么一会,李修安的內心忽地涌现出阵阵伤感。
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清晰浮现出,自己悬空桥斩三户最后那三十步的情形,想到了对岸前世小时候的自己,以及因为只差这三十步就能抵达对岸而忽地內心不平,產生了深深的遗憾之情。
李修安连连摇头,想克制这股悲伤情绪,但愈是这样,愈发止不住悲伤。
就在李修安打算开口说些什么时,这时忽地听到哇的一声痛哭声,正是这夜叉止不住悲伤,放声痛哭了起来。
这一哭,就像是触动了在场所有人內心深处多愁伤感的开关,山河亦是眼珠通红,就连猴子一想到此前的遭遇,亦忍不住泪眼汪汪。
猴子强忍著呵斥道:“你这弔丧鬼,哭哭啼啼作甚,害得俺老孙亦忍不住悲从心起,
你快快走开!”
那夜叉只得痛哭著离开,猴子抹了抹眼晴,然而三人忽的发现这哭声竟然还未消停,
他们三人虽伤感不已,但並未哭泣。
李修安强忍著悲伤道:“好像是这片死珊瑚中发出来的。”
猴子二话不说,直接从耳中掏出金箍棒,猛地一棒子敲下,轰的一声,这片珊瑚山瞬间崩塌。
见此,山河亦使了移山倒海术,將剩下的山统统搬开。
然而李修安与山河皆定晴看了看,並无发现妖怪的身影亦没发现什么鉴子。
猴子忽的喝道:“这老东西藏在这厚泥沙下呢。”
猴子举棒欲打,被李修安制止了,他想了想吹了个风咒,將那些泥沙一点点如同剥丝抽茧般吹开。
果见有一大海螺藏身如此,此远非一般海螺可比,竟有丈二之长,但螺口却是紧闭。
猴子使金箍棒敲了敲,喝道:“妖孽再不出来,俺老孙打烂你的壳儿。”
然而半天没有回应,猴子便用金箍棒又敲了敲外壳,將那壳儿敲出一道裂缝。
此时里面方才传来一道极为虚弱的声音:“別...別...別打碎它...”
出乎他们三人意料的是,海螺口猛地膨胀,从中钻出半截身子,细细一看,竟是位光著半身的耄老人,一副暮气沉沉,垂危欲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