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博文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乾二净。
那副金丝眼镜后面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绝望。
不缺钱?
怎么可能不缺钱!
搞航空,搞可变后掠翼这种吞金巨兽,怎么可能不缺钱!
这三个字,比直接一巴掌抽在他脸上,还要让他感到屈辱和无力。
这已经不是拒绝了,这是一种彻彻底底的无视。
一种“你的钱,我看不上”的傲慢。
他身后的两个年轻助理,身体都僵住了,其中一个因为太过震惊,嘴巴微微张开,连合上都忘了。
他们引以为傲的財力,在对方面前,仿佛成了一个笑话。
钱老也被姚爱国这一下给干懵了。
他刚把茶杯送到嘴边,听到这话,手悬在半空中,半天没动弹。
啥玩意儿?
不缺钱?
这小子疯了?
这可是小日子哭著喊著上门送的美金啊!
咱们国家现在多缺外匯,他不知道吗?
就算项目本身不缺这点,拿来干点別的也好啊!
钱老心里急得直冒火,可当著外人的面,他又不好发作,只能干瞪眼,差点没把自己的鬍子给揪下来。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墙上的掛钟,在滴答滴答地走著,每一声,都敲在伊藤博文的心上。
完了。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对方连钱都不要,那就意味著,他们连谈判的资格都没有了。
不行!
绝对不能就这么放弃!
伊藤博文的脑子在飞速运转,他想到了自己的国家,想到了北边那头巨熊的威胁,想到了如果被排除在这场技术革命之外的悲惨下场。
他猛地一咬牙,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
“噗通”一声。
伊藤博文,这位三菱重工的特使,代表著小日子最顶尖工业集团的男人,就这么直挺挺地跪在了姚爱国面前。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双膝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
“姚工!”
伊藤博文抬起头,脸上已经没有了丝毫的体面和偽装,只剩下最原始的恳求和卑微。
“我们知道,钱,是对您伟大的事业的一种侮辱!”
“我们错了!我们不该用如此庸俗的东西,来衡量您划时代的创举!”
他这一跪,把所有人都给镇住了。
钱老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但他根本顾不上了,整个人都傻了,目瞪口呆地看著跪在地上的伊藤博文。
这……这他妈是干什么?
就算是敌人,这么搞,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钱老心里,竟然涌起了一丝不忍。
那两个年轻的助理也彻底傻眼了,他们看著自己的上司,那位在公司里说一不二的伊藤先生,此刻像条狗一样跪在別人面前,他们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了。
姚爱国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妈的。
他也没想到这老鬼子能这么狠,说跪就跪。
这要是传出去,別人还以为自己怎么逼他了呢。
不过,姚爱国心里清楚得很。
小日子这种生物,你越是把他当人,他越是觉得你好欺负。
你只有把他彻底踩在脚下,让他从骨子里感到恐惧,他才会真正地敬畏你。
他没有去扶,甚至连姿势都没换一下,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著他。
“伊藤先生,你这是干什么?”
“快起来,让人看见了,影响不好。”
姚爱国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但这种平淡,在伊藤博文听来,却是比雷霆震怒更可怕的冷漠。
“不!姚工!您如果不给我们一个机会,我就长跪不起!”
伊藤博文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我们不是想用钱来收买技术!”
“我们是想用我们的诚意,换取一个追隨您的资格!”
“我们有世界上最顶尖的数控工具机!有欧洲都买不到的超高精度加工中心!”
“我们有最好的特种钢材冶炼技术!有最先进的复合材料生產线!”
“这些,都不是钱能买到的东西!只要您点头,我们三菱重工,可以立刻將这些设备和技术,无偿地,送到华夏!”
轰!
伊藤博文的这番话,比他刚才那一跪,还要让钱老感到震撼。
钱老整个人都傻了。
他听到了什么?
数控工具机?
超高精度加工中心?
特种钢材?
复合材料?
这全都是他们做梦都想要,却被西方世界死死封锁,无论多少钱都买不来的东西啊!
这哪是投资?
这分明是割肉!不,这是在挖心头肉啊!
钱老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死死地盯著姚爱国,眼睛里全是血丝。
答应他!
快答应他啊!
这小子,到底还在等什么?
姚爱国心里也是波澜起伏。
他妈的,这老鬼子,为了活命,是真下血本啊。
他说的这些东西,正是目前华夏航空工业最薄弱,最急需的环节。
如果能拿到手,整个国家的工业基础,都能往前迈一大步。
但是,姚爱国知道,还不够。
现在是对方最脆弱,最没有底线的时候。
必须要一次性,把他所有的价值,都给榨乾!
他装作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嘆了口气。
“唉,伊藤先生,你的诚意,我看到了。”
“可是,你说的这些东西,虽然不错,但我们也不是非要不可。”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装作不经意地,拿起了那份来自漂亮国领事馆的函件。
“主要是吧,想跟我们合作的人,太多了。”
他把那份文件在手里轻轻拍了拍,然后递到钱老面前。
“钱老,您看看这个,漂亮国那边,也对我们的『高空高速截击机』技术很感兴趣。”
“非要搞什么『学术交流』。”
“为了表示他们的诚意,愿意向我们的实验室,『捐赠』一批最新的科研设备。”
“您说,这事儿闹的,我这儿分身乏术,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漂亮国人也掺和进来了!
伊藤博文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当场昏过去。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瞬间窜到了天灵盖。
他比谁都清楚,一旦让漂亮国人抢先,那他们小日子,就真的连汤都喝不上了!
漂亮人绝对会用尽一切手段,把他们排挤在外,让他们继续当那个被军事阉割,只能仰人鼻息的附庸!
不行!
绝对不行!
“姚工!”
伊藤博文也顾不上跪著了,他猛地向前爬了两步,一把抱住了姚爱国的裤腿。
那姿態,卑微到了极点。
“不能给他们!绝对不能给他们!”
“漂亮人没有诚意!他们只想偷走您的技术!”
“我们不一样!我们是真心想要学习,想要追隨您的脚步!”
钱老在旁边已经彻底看傻了。
他感觉自己这几十年的世界观,在今天这短短的十几分钟里,被反覆地碾碎,重组,再碾碎。
他看著抱著姚爱国大腿,痛哭流涕的伊藤博文,再看看一脸云淡风轻,仿佛在逗弄一只小猫的姚爱国。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小子……是个魔鬼吧!
姚爱国低头看著涕泗横流的伊藤博文,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火候,差不多了。
“行了,行了,你先起来说话。”
他嫌弃地抖了抖腿。
伊藤博文如蒙大赦,连忙爬了起来,但腰却始终不敢挺直,一直保持著九十度的鞠躬姿態。
“既然伊藤先生这么有诚意……”
姚爱国拉长了声音。
“那我就给你,也给你们三菱重工,一个机会。”
“一个证明你们诚意的机会。”
伊藤博文的眼睛瞬间亮了,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姚工请讲!无论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
“第一。”姚爱国伸出一根手指,“你们刚才说的那些设备和技术,我要完整的清单和生產线,三天之內,送到我这里。记住,是生產线,不是几台样机。”
“第二。”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所有设备的技术资料,操作手册,以及配套的全部技术专家团队,要在一个月內,全部到位。他们来了之后,要负责手把手地,把我们的工人全部教会为止。”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姚爱国伸出了第三根手指,声音变得冰冷而又清晰。
“这个项目,你们只许出钱出东西,不许问,不许看,更不许碰。”
“项目成功之后,我们会『考虑』卖给你们简化版的成品,至於价格嘛……到时候再说。”
“这,不是投资。”
姚爱国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是你们,买的一张,进入未来战场的门票钱。”
这些条件,任何一条,都堪称是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
钱老听得心惊肉跳,他觉得,这已经超出了谈判的范畴,这纯粹就是在抢劫了。
小日子不可能答应的。
然而,让他再次跌破眼镜的是。
伊藤博文听完之后,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的愤怒,反而露出了一副如释重负,甚至可以说是……感激涕零的表情。
他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
“感谢姚工!感谢您给我们这个证明诚意的机会!”
他直起身,急切地对秘书小张说道:“笔!纸!请给我笔和纸!”
小张被他嚇了一跳,下意识地就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笔记本和钢笔递了过去。
伊藤博文一把抢过,双手捧著,恭恭敬敬地递到姚爱国面前。
“姚工!请您现在就把需要的设备清单写下来!”
“我马上向国內匯报!让他们立刻准备!”
“我们一定!一定会在您规定的时间內,把所有东西,一件不少地,送到您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