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博文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
他身后的两个年轻助理，其中一个下意识地就想上前，似乎是想斥责姚爱国的无礼。
但伊藤博文只是微微一抬手，就制止了他们的衝动。
他的目光，已经死死地被茶几上那个造型古怪的金属零件给吸住了。
钱老端著茶杯，眼角的余光瞥著伊藤博文那张瞬间变得僵硬的脸，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好小子！
这一手，简直是神来之笔！
什么叫杀人诛心？这就叫杀人诛心！
你不是上赶著来买我的“过时货”吗？
行，我让你看看，我们现在玩的是什么。
钱老强忍著没有笑出声来，只是慢悠悠地吹了吹茶水，装作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掛起的样子。
但他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已经彻底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安静了足足有十几秒，伊藤博文才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
他没有直接用手去拿，而是先凑近了，像是在鑑赏一件绝世珍宝，仔仔细细地观察著。
金丝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闪烁著震惊、疑惑，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惧。
作为三菱重工的高层，他当然是懂技术的。
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个零件，是整体铸造成型的。
那复杂的內部结构，那流畅得不带一丝烟火气的曲面，还有那如同镜面般光滑的表面处理……
最关键的是材质！
那种独特的金属光泽，绝不是普通的钢材或者铝合金。
是鈦合金！
而且是加工难度极高的高强度鈦合金！
这种东西，以小日子目前的工业水平，不是造不出来，但绝不可能做得如此……完美！
这根本不是一个零件，这是一份技术实力的宣言书！
它在无声地告诉伊藤博文，在你们还在为某一项精密加工沾沾自喜的时候，我们已经可以把这种难度的东西，当成废铁一样隨手乱扔了。
“这……这是……”
伊藤博文的声音有些乾涩，他终於伸出手，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了那个零件。
零件入手，他心里又是一沉。
重量不对！
比他预想的要轻得多！
这意味著，这不仅仅是实心的鈦合金，而是採用了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內部中空或者蜂巢结构设计。
在保证了极致强度的同时，又做到了极致的减重！
姚爱国看著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冷笑不止。
妈的，让你装。
再装啊。
老子今天不把你那点可怜的骄傲给彻底碾碎，都对不起你叫伊藤博文这个名字。
“伊藤先生，怎么了？”
姚爱国故作关切地问道，语气里却带著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謔。
“是对我们实验室隨便练手做的这个小玩意儿，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小玩意儿？
练手做的？
伊藤博文感觉自己的心臟被人狠狠攥了一把，差点没喘上气来。
他身后的两个助理，脸上的表情已经从愤怒变成了彻底的呆滯。
他们看著姚爱国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如果这种东西都只是“小玩意儿”，那他们引以为傲的三菱重工，在人家眼里，岂不是跟个手工作坊没什么区別？
“不……不……”
伊藤博文艰难地摇了摇头，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起头，目光越过姚爱国，看向了他身后办公桌上那张巨大的图纸。
图纸上画著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充满了未来感的飞机。
那如同猛禽展翅般的机翼，上面標註著密密麻麻的数据和箭头。
伊藤博文的视线，最终锁定在了图纸標题栏那几个龙飞凤凤舞的汉字上。
——“可变后掠翼气动布局验证方案”。
轰！
这七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伊藤博文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可变后掠翼！
竟然是可变后掠翼！
他整个人都懵了，手一抖，鈦合金零件差点从手里滑落。
这个名词，对於全世界的航空专家来说，都意味著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
一旦研製成功，那就意味著，一架飞机，可以同时兼顾高空高速截击和低空低速格斗的性能。
这是一种全能的技术！
是一种能够改写空战规则的技术！
而现在，这项技术的设计图纸，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摆在自己面前。
伊藤博文终於明白了，姚爱国说的“落后东西”，不是谦虚，更不是羞辱。
而是事实。
当华国已经开始攀登下一座高峰的时候，他们这些还在山脚下沾沾自喜的人，在人家眼里，可不就是一群在玩过时东西的土包子吗？
巨大的恐慌和无力感，瞬间攫住了伊藤博文的心臟。
他想到了小日子的现状。
被漂亮国掐著脖子，军事上毫无自主权。
北边的达瓦里氏，庞大的轰炸机群和战斗机群，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悬在他们的头顶。
他们为什么这么著急地想买歼八？
就是因为他们怕！
他们迫切地需要一种能够抗衡达瓦里氏米格-25的截击机，来守卫自己狭长的领空。
可现在，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一个更可怕的未来。
当华国的可变后掠翼战斗机飞上蓝天的时候，別说达瓦里氏，就连漂亮国，恐怕都要睡不著觉了。
而夹在这些庞然大物之间的小日子，如果再不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等待他们的，只有被时代彻底碾碎这一个结局。
不能再等了！
绝对不能！
伊藤博文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他猛地站起身，將那个鈦合金零件恭恭敬敬地放回茶几上。
然后，他对著姚爱国，深深地，九十度地鞠了一躬。
这一次，他的姿態里，再也没有了半分偽装。
那是一种发自內心的，对绝对力量的敬畏和臣服。
“姚工！”
他抬起头，声音都带著一丝颤抖，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狂热和恳切。
“我们错了！”
“我们三菱重工，我们整个大和民族，都为我们之前的短视和无知，向您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歼八……我们不要了！”
“那种东西，根本配不上贵国伟大的技术！”
钱老在旁边听得眉毛一挑，心里暗骂一声，操，这孙子，变脸变得也太快了。
姚爱国只是静静地看著他，没有说话，等著他的下文。
“姚工！”伊藤博文又向前走了一步，几乎就要跪下了，“我恳求您，恳求华夏，给我们一个机会！”
“一个……能参与到未来中来的机会！”
“可变后掠翼项目，我们三菱重工，愿意倾尽所有，全力支持！”
“钱！设备！技术人员！只要您开口，只要我们有的，我们都可以提供！”
“我们不求拥有核心技术，我们只求……只求在项目成功之后，能让我们採购几架简化版的机型，让我们能拥有保卫自己家园的最低限度的力量！”
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身后的两个助理，也跟著他，深深地把头低了下去，大气都不敢喘。
钱老彻底看傻了。
他张著嘴，看著眼前这堪称魔幻的一幕，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强烈的衝击。
这……这他妈也行？
拉投资，还能这么拉的？
这哪是投资啊，这分明是人家哭著喊著，求著你把刀递给他，让他自己割肉餵你啊！
他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姚爱国。
只见这个年轻人，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仿佛眼前这个跪求著上门送钱的小日子高管，和路边一颗白菜没什么区別。
姚爱国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妈的，鱼儿咬鉤了。
而且，比我想像的，咬得还要死。
他放下茶杯，看著状若疯狂的伊藤博文，终於缓缓地开了口。
“哦？”
“你们想入伙？”
“可我们的项目，不缺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