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爱国那句“我需要亲自上去，做一次最后的系统自检”，让现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亲自上？
上飞机？
他一个设计师，还要亲自检查驾驶舱的系统？
王部长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劝道：“爱国同志，这太危险了！你可是咱们的宝贝，万一磕著碰著……”
姚爱国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王部长，这架飞机从內到外，每一个零件，每一行代码，都是我设计的。”
“只有我，才知道它的极限在哪里，它的脾气是什么样的。”
他这话说得平静，却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
在眾人复杂的目光中，姚爱国动作麻利地顺著登机梯，钻进了那充满科幻感的驾驶舱。
几分钟后，驾驶舱的舱盖缓缓合拢。
就在所有人以为他只是进去看看时，异变突生！
“嗡——”
一阵低沉的电流声响起，“幽灵”战机座舱內，一排排的显示屏瞬间被点亮，柔和的绿色数据流瀑布般刷过。
紧接著，机翼下方、垂尾边缘的航行灯依次闪烁，整架飞机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被唤醒了！
“他……他把飞机启动了！”一名將军失声喊道。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可不是闹著玩的，这架原型机里加注了燃料，万一操作失误……后果不堪设想！
姚爱国没有理会外面的骚动。
他坐在驾驶舱里，熟练地在面前的触控屏幕上点了几下，调出了核心系统的自检程序。
【发动机状態：正常】
【飞控系统：正常】
【航电系统：正常】
【雷达系统：待机】
他看著眼前的一切，心里默默盘算著。
嗯，系统的响应速度比预想的还要快零点零三秒，不错。
液压系统的反馈力度也刚刚好。
就是这个座椅的人体工学设计，还是有点硬，长时间飞行估计腰受不了，下次得改。
他就像一个挑剔的工匠，在审视自己最得意的作品。
完成所有检查后，他切断了电源，推开舱盖，重新出现在眾人面前。
“系统一切正常。”姚爱国跳下登机梯，拍了拍手上的灰，说得云淡风轻。
可他这副轻鬆的样子，落在將军和飞行员们眼里，简直就是神跡。
一个设计师，对战斗机的作业系统比王牌飞行员还熟练？
这找谁说理去！
王部长长出了一口气，赶紧把话题拉回来：“好了好了，既然飞机没问题，那我们就去看看你说的那个……模擬器吧。”
姚爱国点点头，领著这群依旧处于震撼中的大佬们，走向了不远处的另一栋戒备森严的建筑。
那是一间巨大的、没有窗户的厂房。
推开沉重的隔音门，一股凉气扑面而来。
厂房內部灯光昏暗，正中央，一个庞然大物占据了所有人的视线。
那是一个和“幽灵”战机一模一样的驾驶舱，被架设在一个由无数粗壮的液压杆支撑的复杂平台上。
驾驶舱的前方，是一面巨大无比的环形屏幕，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壁。
“这……这是什么？”刘司令瞪圆了眼睛。
“电影院吗？”一个年轻的飞行员下意识地嘀咕了一句。
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阵仗。
“这是『幽灵』的全功能飞行模擬器。”姚爱国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迴响。
“它可以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模擬真实飞行中的一切情况。”
“包括飞机的姿態变化、过载压力、天气影响，甚至是各种极端条件下的系统故障。”
他每说一句，在场的飞行员们，脸上的表情就多一分凝重。
过载压力也能模擬？
系统故障也能模擬？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口说无凭。”姚爱国看出了他们的疑惑。
“我先给各位演示一下。”
说完，他再次熟练地爬进了模擬器的驾驶舱。
隨著他启动程序，侧面的几台监控器和那面巨大的环形屏幕，同时亮了起来。
屏幕上出现的，是112所机场跑道的逼真画面，甚至连地面上的几道轮胎印都清晰可见。
“我的天……”
飞行员们全都下意识地围到了监控器前，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奇景。
画面里，姚爱国的手在操纵杆上轻轻一推。
现实中，那台巨大的液压平台猛地向后一沉，发出一阵沉闷的轰鸣！
屏幕上的“幽灵”战机，如同离弦之箭，瞬间加速！
“起飞了！”
与传统飞机不同，这架“幽灵”几乎没有滑跑，机头猛地扬起，近乎垂直地冲向天空！
“垂直爬升！”
“这怎么可能！”
飞行员们发出一阵惊呼。
而更让他们心惊肉跳的还在后面。
只见屏幕里的飞机在空中做出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机动，时而像眼镜蛇一样昂首，时而像落叶一样飘摇。
而现实中，那个巨大的液压平台，也隨之疯狂地翻滚、扭动，动作的剧烈程度，让旁观者看著都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几分钟后，模擬器平稳地“降落”。
液压平台缓缓復位，舱门打开，姚爱国面不改色地走了出来。
“这就是你们接下来三天要面对的东西。”
他环视了一圈脸色发白、额头冒汗的飞行员们。
“现在，谁第一个来？”
现场一片死寂。
刚才还爭得面红耳赤的王牌们，此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犹豫。
那已经不是飞行了，那简直是玩命！
“我来！”
最终，还是刘司令带来的那个王牌飞行员，外號“拼命三郎”的赵峰站了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带著一股不服输的劲头，爬进了驾驶舱。
他想得很简单，不就是个模擬器吗？还能比真傢伙难？
可当他坐进去，握住操纵杆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这操纵杆的反馈手感，和他飞了上千小时的歼-6完全是两码事！
太灵敏了！
他按照老习惯，向后轻拉操纵杆，准备起飞。
结果，屏幕里的机头猛地一下扬过了头，像个失控的疯子一样直挺挺地朝天衝去！
“失速了！失速了！”外面有人大喊。
赵峰慌了，手忙脚乱地想改出，可越是著急，动作就越是变形。
不到十秒钟。
巨大的环形屏幕瞬间变成一片血红，两个刺眼的大字跳了出来。
【坠毁】
赵峰被弹出的舱门“送”了出来，他脸色煞白，浑身被冷汗浸透，双腿都在打颤。
他不是被嚇的，而是刚才那一下失速下坠，模擬器给出的过载反馈，让他感觉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快被挤出去了。
太真实了！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后面的飞行员们一个个硬著头皮上。
结果，无一例外。
第二个，因为不习惯屏幕上的hud（平视显示器）数据，信息过载，直接滑出了跑道。
第三个，起飞倒是勉强成功了，可一个转弯，直接进入了螺旋，改不出来，坠毁。
第四个，第五个……
一整个上午，十几个飞行员轮番上阵，连一个能完整飞完一圈安全降落的都没有。
坠毁的方式千奇百怪，但结果都是一样。
將军们的脸色，从一开始的期待，变成了震惊，然后是凝重，最后变成了深深的忧虑。
他们引以为傲的王牌，在这台机器面前，脆弱得像个刚上天的新兵蛋子。
整个厂房里，瀰漫著一股浓浓的挫败感。
这些天之骄子们，第一次对自己產生了怀疑。
姚爱国始终抱著手臂，在一旁静静地看著，一言不发。
他心里清楚得很。
不把他们那套根深蒂固的肌肉记忆和飞行习惯彻底打碎，他们就永远也驾驭不了“幽灵”。
现在，就是要用最残酷的方式，让他们清零，然后才能重塑。
人群的角落里，李志军的拳头攥得死死的，手心全是汗。
他没有嘲笑那些失败的战友，他的脑子里，在疯狂地復盘著每一个人的失败原因。
拉杆太猛了……转弯半径没算对……注意力不该只看外面，要相信仪表……
轮到他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
坐进驾驶舱，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急著去碰操纵杆。
他闭上眼睛，了整整一分钟时间，將脑子里所有关於歼-6、歼-7的飞行经验，全部格式化。
然后，他睁开眼，目光清澈而专注。
他想起了姚爱国演示时的每一个细节。
轻柔，精准。
他的手放在操纵杆上，动作轻得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脸颊。
油门，缓推。
拉杆，微动。
屏幕上，“幽灵”战机开始平稳地滑行，加速……
机头缓缓抬起。
离地！
“飞起来了！”
“他飞起来了！”
外面的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
李志军成功了！
他是今天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成功让“幽灵”起飞，並且没有立刻坠毁的飞行员！
姚爱国看著监控器里李志军专注的侧脸，嘴角终於勾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孺子可教。
他拿起通讯器，按下了通话按钮。
冰冷而平静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李志军的耳机里，也通过外面的扬声器，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李志军。”
“不要高兴得太早。”
“你的考核，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