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爱国压著嗓子，如此这般地给他分析起来。
“人家老师晚上加班，肯定顾不上吃饭，就算吃，也就是啃个冷窝头。”
“你呢？你是谁？你是轧钢厂食堂的大厨！”
“这叫什么？这就叫专业对口！”
“你啊，別傻乎乎地直接送饭。你得先去打听打听，就说食堂要给加班老师做点夜宵，统计一下，看看冉老师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这叫师出有名，摸清底细！”
“然后，你晚上就给她做点热乎的，比如一碗小餛飩，一碗热汤麵，记住，別太油腻，人家是文化人，讲究！”
“你送过去的时候，就说是厂里关心老师，顺手做的。放下东西你就走，別多待，別嬉皮笑脸的。”
“一次，两次，三次！柱子哥你想想，一个姑娘家，天天晚上加班又累又饿，总有一个男人，准时准点地给她送来一碗热乎乎的饭。”
“她心里能不琢磨？能不记著你的好？”
“这叫什么？这叫润物细无声！”
傻柱听得一愣一愣的，眼睛越来越亮。
他以前只知道把饭盒给秦淮茹，哪想过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道道！
“高！爱国，你这法子，真他娘的高！”
傻柱一拍大腿，激动得脸都红了。
“走！哥今天高兴！咱哥俩，必须喝一个！”
说著，他不由分说，拉著姚爱国就回了他家。
没一会儿，一盘生米，一盘拍黄瓜，还有一瓶他珍藏的二锅头，就摆上了桌。
酒过三巡，傻柱的话匣子彻底打开了。
“爱国，哥是真服你！你脑子就是比我好使！”
他给自己满上一杯酒，一口乾了。
“以前啊，我总觉得，我对人好，掏心掏肺的，人家就该记著我的好。现在我算是明白了，好心，也得用对地方，给对人！”
“像秦淮茹那样的，就是个餵不熟的白眼狼！”
姚爱国笑了笑，跟他碰了一下杯。
“你能想明白就好。”
“那是！”傻柱一挺胸膛，“我现在啊，就想踏踏实实过日子，学门手艺，娶个像冉老师那样有文化的媳妇，这就知足了！”
他又给姚爱国满上。
“爱国，说真的，哥看你现在出息了，是真为你高兴。你乾的都是大事，保家卫国的大事！”
“不像我，就会舞个勺子。”
“柱子哥，话不能这么说。”姚爱国摇了摇头，神色认真了些，“国家这么大，总得有人造飞机大炮，也得有人炒菜做饭。”
“只要是凭自己的力气吃饭，把自己的活儿干好了，都值得尊敬。”
“咱们啊，都在为这个国家，出自己的一份力。”
这番话，说得傻柱心里热乎乎的。
他挠了挠头，突然贼兮兮地凑了过来。
“哎，爱国，光说我了。你呢？”
“你长得比许大茂那孙子强多了，本事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怎么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
“是不是眼光太高了？”
姚爱国被他问得一愣，脑子里，莫名其妙就闪过了一张金髮雪肤，明艷动人的脸。
娜塔莎。
那个像火焰一样热烈，又像狐狸一样狡猾的毛子妞。
他喝了口酒，酒劲上头，话就有点没把门了。
“嗨，之前在国外的时候，倒是有个……”
“谁啊？”傻柱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姚爱国又灌了一口酒，迷迷糊糊地砸了咂嘴，隨口说道。
“一个毛子妞，叫娜塔莎……”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傻柱端著酒杯，张著大嘴，彻底傻在了那里。
“毛……毛子妞？”
“洋……洋妞？！”
这两个字，对於七十年代一个轧钢厂的厨子来说，衝击力实在是太大了。
那是什么概念？
那是画报上，是电影里，是跟国家大事联繫在一起的遥远符號。
是金髮碧眼，跟他们这些黑头髮黄皮肤的中国人完全不一样的人种。
別说沾边了，他这辈子连个活的都没亲眼见过！
可现在，他兄弟姚爱国，喝了点酒，云淡风轻地就从嘴里冒出来一句，有个叫娜塔莎的“毛子妞”……
看那意思，好像还有点故事？
姚爱国酒意上涌，看著傻柱那副见了鬼的表情，反而觉得有点好笑。
他摆了摆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咋呼什么，不就是个外国娘们儿么。”
这话说的，那叫一个轻描淡写。
可听在傻柱耳朵里，不亚於一声炸雷！
傻柱“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激动地在原地转了两圈，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
“这……这还叫不叫事儿啊？那可是洋妞啊！”
“快！快跟哥说说，咋回事？她……她长啥样？”
他一脸急切，眼睛里闪烁著熊熊的八卦之火，和一种源自骨子里的好奇与羡慕。
“长啥样……”
姚爱国晃了晃酒杯，眼神有些飘忽，似乎陷入了回忆。
“头髮是金色的，在太阳底下会发光。眼睛是蓝的，跟玻璃球似的，亮晶晶的。”
“人嘛，是真漂亮，跟年画里的仙女似的，个子高，腿又长。”
傻柱听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脑子里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勾勒著画面。
姚爱国话锋一转，撇了撇嘴。
“不过啊，人是漂亮，心眼也多得跟筛子似的。”
“一肚子弯弯绕，跟个狐狸精一样，总想著算计你点什么。”
“她爹是他们国家管造飞机的大官，她自己也不是善茬，厉害著呢。”
“嘶——”
傻柱倒吸一口凉气，又一屁股坐回了凳子上。
信息量太大了！
漂亮！
洋妞！
还是个大官的女儿！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就像一锅熬糨糊的锅，彻底乱了。
他以前觉得，秦淮茹那种工於心计的就算女人里顶厉害的了。
可跟姚爱国嘴里这个“狐狸精”一比，秦淮茹那点小算盘，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上不了台面！
“那……那她……她怎么就……”傻柱结结巴巴地问，他想问“看上你了”，又觉得这话问出来自己都没底气。
姚爱国是谁？
是能让大领导另眼相看，能镇住一帮老专家的牛人！
被一个同样厉害的洋妞看上，好像……也挺合理的？
“还能为啥。”
姚爱国喝乾了杯里的酒，脸上带著一丝自嘲的笑意。
“看上我手里的技术了唄，想把我这个人，连带著脑子里的东西，一块儿打包弄他们国家去。”
“整天开著个小轿车，往我宿舍楼下一堵。”
“送吃送喝都是小事，还想方设法把我往她家里领，见她那个当大官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