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爱国忽然嘆了口气，放下了酒碗。
“哎，说起来，咱们院里，也是人杰地灵啊。”
“只可惜，有的人，命不好。”
易中海心里一动，问道：“爱国，你指的是谁啊？”
姚爱国脸上露出一丝惋?的神情：“还能有谁，东旭哥唄。”
“当年，他可是您的得意门生，眼瞅著就要出师，成为咱们厂最年轻的八级工了。”
“要是没出那档子事，他现在，肯定也是厂里的技术骨干，说不定，还能像我一样，当个干部呢。”
“真是可惜了啊……”
听到“贾东旭”这个名字，易中海端著酒杯的手，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
他的笑容，也僵硬了几分。
“是啊……东旭那孩子，是可惜了……”他乾巴巴地附和道。
姚爱国像是没看到他的异样，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今天听厂里的老人说，东旭哥那次出事，好像挺蹊蹺的。”
“说是当时工具机好好的，他自己也好好的，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脚下突然一滑，就摔了进去。”
“一大爷，您当时就在现场，您说，这事儿怪不怪？”
姚爱国抬起头，目光看似无意，却像两把锥子，死死地盯著易中海的眼睛。
易中海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
来了！
这小子，果然是衝著这件事来的！
他的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冷汗。
“咳咳……意外嘛，谁也说不准……”他强作镇定地乾咳了两声，不敢跟姚爱-国对视。
“是吗？”姚爱国笑了，只是那笑容，看得易中海心里发寒。
“我今天下午，特意去厂档案室，调阅了当年的工伤卷宗。”
“您猜，我发现了什么？”
易中海的心臟，开始疯狂地跳动，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发现什么了？
他能发现什么？
当年的事，天衣无缝！根本不可能有证据！
他一定是想诈我！
对！一定是这样！
易中海在心里疯狂地给自己打气，但他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姚爱国看著他这副模样，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倾身向前，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缓缓地说道：
“一大爷，其实有时候，毁掉一个人的，不一定是工具机。”
“也可能，是一句话，一个眼神。”
“或者说……”
姚爱国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吐出几个字：
“是一种……生不出孩子的……绝望。”
“轰！”
最后那几个字，像是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地劈在了易中海的天灵盖上！
他整个人，如同被闪电击中，瞬间僵在了那里！
他手里的酒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看著姚爱国，眼神里充满了无边的恐惧、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他怎么会知道？！
这个秘密，是他和老婆两个人藏在心底最深处，连父母都不知道的秘密！
姚爱国，他怎么可能知道？！
这一刻，易中海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抽乾了一样，冰冷刺骨。
他最大的软肋，他最深的恐惧，就这么被姚爱国，轻描淡写地，揭开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赤裸裸地暴露在姚爱国的审视之下。
所有的偽装，所有的镇定，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看著姚爱国那张带著浅笑的年轻脸庞，第一次，感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你……你……”
易中海指著姚爱国，嘴唇哆嗦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侥倖和偽装，都被那句“生不出孩子”给击得粉碎。
这比直接指控他害了贾东旭，还要让他恐惧一百倍！
因为后者，他可以抵赖，可以狡辩。
但前者，是他命中注定的缺陷，是他內心最深处的自卑和隱痛，是他所有行为逻辑的根源！
姚爱国能说出这句话，就代表著，他已经看穿了自己的一切！
“一大爷，別紧张。”姚爱国重新坐直了身体，脸上的笑容不变，但那笑容在易中海看来，却比魔鬼还要可怕。
“我今天来，不是来跟您吵架的。”
“我只是想跟您，聊聊人生。”
“您看，人这一辈子，谁还没犯过点错呢？有的人，是为了钱。有的人，是为了权。而有的人，可能就是为了一点……执念。”
姚爱国的话，说得云淡风轻，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易中海的心。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姚爱国端起自己的酒碗，轻轻抿了一口。
“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易中海瘫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听懂了。
他全都听懂了。
姚爱国这是在给他下最后通牒！
这是要他自己，把吃进去的，都吐出来！
“你……你想怎么样？”易中海的声音嘶哑乾涩，充满了绝望。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討价还价的余地了。
姚爱国能查到他不能生育的秘密，就一定能查到更多。
他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我不想怎么样。”姚爱国放下酒碗，站起身。
“我只是觉得，咱们院里，有些事，也该有个了断了。”
“明天晚上，吃完饭，咱们开个全院大会吧。”
“有些话，我觉得，您应该当著全院人的面，亲口跟大家说说。”
“比如，您对东旭哥，到底有多『好』。”
“再比如，您这么多年，是怎么『照顾』秦姐一家子的。”
“您觉得呢？”
姚爱国居高临下地看著他，脸上带著一丝玩味的笑意。
公开处刑！
这是要对自己，进行公开处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