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方知妖恶(4.2k)
话表李修安追上妖道,將其斩杀,隨即又御了阵风,將其尸骸吹落崖底。
还是那句话,李修安对那妖道先前之言,终究是將信將疑,
不言其他,他记得黑鸦道人携李景胜时,口口声声欲往终南山。此与妖道所言“太乙仙人勒令不得再踏终南半步”显有抵悟。自然,亦可能是黑鸦道人哄骗李景胜,毕竟若言西牛贺洲妖邪遍地,远逊东土繁华,那金玉丛中长大的李景胜听了,必生不情愿。
李修安揣度,妖道那番话里,只有“太乙仙人未授五雷法,故而怀恨在心”及切齿痛恨正道这两点或为真。毕竟言及此节时,那滔天恨意刻满其面,全无遮掩。
李修安回望身后翠绿山。二山相连,方才那般动静,也不知可曾惊动后山那妖怪。
此怪较之妖道,似更谨慎低调,连本处山神、土地亦难明其根底手段。当然亦可能其本事平平。然李修安素来谨慎,从不轻敌,尤对妖邪如此。
清风、明月二人若想在此立足,站稳脚跟,纵不必將其打杀,但肯定与这妖怪少不了要打交道念及此,李修安径返落叶观。
落叶观,大殿。
此观虽不算小,观中弟子少说二百余眾,然经方才一番爭斗,百十小妖弟子为箭矢射杀,又有数十围攻他三人时,毙命於清风、明月之手。
故观中现仅余不足三十弟子,此刻齐刷刷跪伏殿中,对著清风、明月痛哭哀告,乞求饶命。
那为首的弟子叩首道:“两位大仙饶命!吾等並非妖怪,实是被师—-哦不,被妖怪掳来,迫於淫威,留在观中打杂听差,实是万不得已!望大仙开恩,饶我等性命罢!”言罢连连磕头,余者亦拼命即首求饶。
清风、明月记著李修安临去叮瞩,一时拿捏不定。
清风审视道:“尔等自称是人,然吾观尔等身上浊气不轻。”
明月亦道:“既言非妖,乃是被掳凡人,何以自证?”
为首弟子眼珠悄然一转,叩首道:“两位仙人容稟!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吾等困於此观已数载春秋,日日与那师——妖怪同食共寢,身上焉能不染妖气?”
“至於自证非妖,倒有法门。吾闻妖怪之血浊黑带腥,凡人鲜血却是鲜红透亮。恳请仙人赐下利刃,吾愿割体放血,请二位验看!”
清风、明月听罢,相顾一眼。
明月疑道:“有这种说法么?吾不晓得耶?”
清风亦微摇头:“吾亦不知。然其言听来恳切,方才激斗也未见其踪影,倒不似作偽。”
明月頜首,深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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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思付片刻,好心道:“既皆非妖邪,尔等便自去罢,各寻生路。切记往东而行,过了双子河,那边有人烟城池。”
跪地的眾弟子闻言大喜,再次齐齐拜谢,而后起身,一溜烟往观外而去,生怕他二人反悔。
清风笑道:“怎似逃命鬼一般?吾等只诛为恶妖邪,不伤凡人,倒把吾俩真当成了妖怪哩!”
明月附和:“正是,正是!”
话音未落,观外忽传来一片惨呼。清风、明月大惊,急纵身出观查看。
却见李修安立於观外。李修安见了二人,皱眉道:“两位师兄,怎將这伙妖邪放了?若非吾及时赶回,岂不真教他们遁逃?”
清风亦皱眉道:“师弟,方才听其言,道是被掳凡人,困於观中打杂,言辞恳切,不似虚言,
吾等便放了。”
明月亦点头称是。
李修安闻此,暗嘆一声:“两位师兄,妖邪最是狡点奸诈。適才那番言语,不过哄骗之词。师兄试想,此观妖邪个个吃人,视凡夫如口中之食,焉肯与凡人共事?师兄若不信,且看地上尸骸。”原来李修安赶回观时,正撞上逃窜妖邪,出手尽数诛灭。
清风、明月定睛细看,果然这地上血跡斑斑,儘是些灌、貉、狡、葵之类的,哪里有甚寻常人。
二人愤然道:“可恨!他们言之凿凿,说什么人血鲜红透亮,妖血浊黑带腥,吾等竟信以为真!”
李修安道:“此不过族类有异,血质不同,焉能证其为人非妖?
清风、明月恍然,庆幸道:“多亏师弟及时现身!若真被其蒙蔽,纵其逃去,將来再为祸害,
便是吾等之过了。”
李修安微微摇头,復观落叶观,对他二人道:“先前吾观此观区云隱隱,恶气瀰漫,疑是妖邪点化。然此刻再看,凶云已散,恶气渐消,足见此观是真道观,非点化所成。前番异象,盖因妖邪盘踞聚集之故。”
“两位师兄若愿意,可权將此观作个落脚处,静候唐僧师徒。”
清风、明月闻言亦细看此观,虽远不及五庄观气象,却也颇见规制。
然清风一番深思熟虑后,摇了摇头:“师弟,还是算了吧,怎么说它也是一座道观,吾等皆是道门之人,怎能替道门抹黑哩。”
明月深以为然,但想了想道:“哥哥说的有理,不如吾等將其点化成了別的庭宇楼阁,可若將其点化成庄宅人家,显得甚不合理,盖因这山上无一户人家,偏偏有座大庄户,那猴子只怕一眼就能看破,,哥哥,不如吾俩將其点化成寺庙怎么样?那唐僧见了寺庙,哪怕猴子相劝,他也必然来拜,如此岂不省心省力?坐等唐僧上门便可。”
清风思付后仍摇头:“亦不妥。此番托形为妖,既有师父之意,亦承南海菩萨所望。若菩萨闻知吾等点化佛寺行妖邪事,污其佛门,心中怕也不快。”
明月頜首:“哥哥思虑周全,是吾浅见了。既如此,吾等便去寻那翠绿大王罢。后山既有翠绿洞,吾等既托化为妖,正合住那洞府。”
清风点头,並无二话。
听了他二人这番话,李修安心道:“你二人確是聪明,但本性过於纯真善良。”
事实上,原本西游中,妖怪点化寺庙的亦不是没有,也未听闻菩萨怪罪。
二人议定,习惯性又问李修安之意。
李修安本亦有寻那后山妖怪之意,自无异议。
然动身前,李修安望著此刻静謐的观宇道:“两位师兄,离去之前,最好再细查此观一番。一来查看可有漏网妖邪藏匿於隱秘之处;二来看看是否还有生人受困,救其脱难,亦是功德一件哩。”
清风道:“师弟,此观里外吾二人已查过,並无他人矣。”
李修安微微摇头:“常言道:狡兔三窟。妖邪既在此立观,欺世盗名,遮掩耳目,又常吃人,
观內或设有密室地牢,关押凡人乃至吾玄门同道。”
清风、明月听闻后颇觉有理,齐齐点头:“还是师弟思虑周全,所言甚是。”
於是三人重返观內,將前院每间房舍仔细搜寻一遍,然並无所获。
三人遂至后院。后院遍植野菊、翠竹,內屋架上摆满簸箕,盛著各类草药。这些妖怪倒心细,
方才那般变故,竟不忘先將草药收归屋內。
三人文將后院细细搜寻,依旧毫无发现。
清风道:“看来师弟多虑了,此观確无他人。”明月亦点头。
然李修安忆及山神所言,总觉观中尚有隱秘。不言其他,適才盘中四颗鲜活心肝,据妖道所言乃其活剐所得。人非鸡鸭牲畜,岂能圈养院中,现杀现取?此其一。
其二,李修安闻得他身上那股异腥味,总觉非比寻常,总不能是妖道那时在杀鱼罢。
李修安眉头紧锁,凝神思索。他贴近墙壁,附耳聆听,又屈指轻叩,微微摇头。復出屋外,仔细检视这偌大院落。
清风、明月聪慧,见李修安如此,知其必有所疑,遂不多言,只默默隨其后,一同细查。
李修安绕行后院,每行一步,便轻其足。行十数步后,忽停步,连三下,眼神一亮,对清风、明月道:“两位师兄,这下边似是空的,莫非是地室或窖穴?”
清风、明月闻言亦是一喜。
李修安不放过丝毫细节,细察后院,见中央有一石桌,配四石凳。然石桌边沿似有手印未净,
颇为蹊蹺。
李修安径至石桌旁,双手运力,欲將其抱起。一试之下,讶然发觉此桌並非固定,竟可转动。
李修安左旋一圈,纹丝不动;復向后旋三圈,只听“轰隆”一声闷响,一旁不远地面石板陡然鬆动!清风、明月急忙將其掀开,赫然露出一处洞口,內显石阶向下,果有一处秘地!
三人大喜,当即决意入內探看。
李修安本欲让二人在上等候,然他二人亦好奇,遂紧隨李修安而下。
李修安当先探路,二人紧隨其后。
甫踏阶两步,一股刺鼻腥臭扑面而来,清风、明月几欲作呕。
李修安心头隱现不祥之兆。这台阶虽不甚阔,然下至地底,其下空间远较所想宽。仅通道便有数百丈长,两头足五丈宽。两侧壁上悬满青铜油灯,灯火通明,故地窖內反不甚昏暗。
愈往前行,腥臭愈烈,空间愈显开阔。行至一处,李修安忽地驻足,面色一沉,眉头深锁。
清风、明月紧捂口鼻,见其停步,便问何故。
李修安急道:“莫看!二位师兄且回观中等我!”
然为时已晚,二人已探头望去。目光所及,剎那间,二人面无人色,如遭雷,呆立当场!
只见前方两侧排布囚牢,最前中央乃一储室,所储非他,儘是零碎人肉与诸般人体臟器!但见:剥皮尸身高掛如林,心肝臟腑堆积成山。头颅排排,麵皮尽去,筋肉纹理分明。肚肠拖曳若赤练,人筋盘结如枯藤。胆囊破裂,汁液幽绿染地;断肢残骸,指爪森然似钳-腥臭之气,中人慾呕。真箇是:骸骨为砖肉作泥,九幽炼狱现人间。
再看两侧囚牢:数十“人”高悬,手足俱断,耳鼻皆无。滴水刑具“嗒嗒”作响,宛如地狱梵音。
见此惨绝人寰、人间地狱之景,清风、明月直嚇得六神无主,魂飞魄散,额头冷汗岑浴,面白如纸。若非李修安扶,早已瘫软於地。
他二人自小便伴隨师父左右,除了那次极为短暂的歷练,何曾见过这般惨状?此刻嚇得眼泪籟直流,紧紧拽著李修安的衣袖。
李修安心中愧疚,暗道不该让他二人同来。遂轻拍其肩,將二人带出地窖,好生抚慰,良久方得平息。
待二人心神稍定,李修安欲再入地窖。因那牢中尚存受难之人,或为同门正道,需查其生死,
看能否施救。
清风拽住李修安衣袖,深吸一口气问道:“从前听灵鹤师兄言妖邪歹毒,吾二人懵懂无感。今日方知—..妖邪竟能凶残至此!”
“师弟,吾想问你,世间妖邪,皆如此穷凶极恶么?”
明月亦点头,声音嘶哑道:“师弟,我俩想听真话。”
李修安略作沉吟,最终如实道:“诚如前言,妖与仙,不过一心之別。凡称妖邪者,本性皆恶。然其凶残歹毒,亦有等差。有不及此妖道者,亦有远甚於此妖道者。”不言其他,他心知狮驼岭群魔便是后者。
清风、明月闻之悚惧不已,至此方对妖邪之恶,有了切肤刻骨之识。
李修安又宽慰一番,復入那人间地狱般的因牢。
此间人等受尽非人酷刑,依山神所言,身份多系道门中人。
李修安逐一检视,大半已气绝,唯四人尚存一息,然皆不成人形。李修安岂能见死不救?然思来想去,除五庄观外,一时竟无他处能救此垂危之人,总不好带往菩萨处。
伤者命悬一线,不容迟疑。李修安对清风、明月叮瞩,令其在观中等候,自己送伤者回五庄观救治,去去便回。
二人亦知救人如救火,连连点头。
然李修安察他二人神色,似有难言之隱,欲言又止。便知其心意,心中暗嘆,他二人虽未明言,但李修安已决意回观后票明师父。
交代完毕,李修安不敢耽搁,携起四位重伤者,施展五行遁法,呼吸间便返五庄观,
师兄见了他以及身边伤者,颇为惊讶,李修安大致道明情况,师兄们速將他们带回房疗伤。
隨后,李修安於大殿拜见师父,將此一节详稟,请罪道:“此番皆徒儿思虑不周之过。清风、
明月目睹那般惨状,恐已萌生退意。恳请师父责罚。若他二人不愿再往,此一难,请师父恩准由徒儿先行顶替。”
镇元子闻之,摇头道:“徒儿何过之有?反令其得见眾生相,方知护道任重,亦非坏事。且將为师一番话带与他二人,或可令他们打消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