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
姚爱国指著图纸上一个毫不起眼的標记,压低了声音。
“通风口的正下方,就是三號仓库的杂物间。”
小队长安静地点了点头,做了个“明白”的手势。
整个过程,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压抑的呼吸声和管道外呼啸的夜风。
姚爱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不是专业的战斗人员,但此刻,他的大脑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每一步行动,每一个细节,都在他脑中反覆推演。
一旦行动失败,惊动了绑匪,那五条人命,尤其是怀著孕的冉老师,后果不堪设想。
小队长撬开通风口的铁柵栏,第一个队员顺著绳索滑下,落地无声,迅速警戒。
紧接著,是第二个,第三个……
姚爱国是最后一个。
当他双脚踏上坚实的水泥地时,一股巨大的紧张感才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让他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小队成员已经呈战斗队形散开,枪口指向仓库深处。
可整个仓库,却安静得有些诡异。
没有绑匪的叫骂声,没有压抑的哭泣声,甚至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怎么回事?”
姚爱国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难道是转移了?
他打了个手势,示意小队向仓库中央摸去。
绕过一排排生锈的货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仓库中央的空地上,冉老师正靠著一个木箱,將一个军用罐头里的牛肉,一勺一勺地餵给身边嚇坏了的刘婶家的小女儿。
棒梗和阎解放两个小子,正抱著一整块压缩饼乾,狼吞虎咽,腮帮子撑得鼓鼓的。
另外两个孩子也围在一起,小口小口地喝著瓶装水。
地上,还散落著好几个已经被吃空的罐头盒子。
这哪里像是被绑架的人质,分明是刚吃完一顿野餐。
“冉老师!”
姚爱国喉咙发乾,喊了一声。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冉老师猛地抬起头,当她看清来人是姚爱国时,那双一直故作镇定的眼睛里,瞬间涌上了水汽。
“姚工!”
她声音都有些抖了。
“爱国哥!”
棒梗和阎解放也扔下饼乾,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脸上又是鼻涕又是泪。
“呜呜呜……我们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姚爱国快步上前,一把將两个小子揽进怀里,然后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冉老师的肚子上。
“嫂子,你……你没事吧?孩子呢?”
他的声音里带著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冉老师摇了摇头,扶著腰慢慢站起来,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我没事,孩子们也都没事。”
她顿了顿,指著地上的罐头盒子,像是想缓和气氛,开起了玩笑。
“就是……第一次吃这种军用罐头,味道还真不错,肉给得挺足。这几个小子,好久没这么敞开肚子吃东西了。”
她这么一说,棒梗和阎解放也不好意思地抹了抹嘴。
刚才的恐惧和委屈,似乎真的被这顿饱饭冲淡了不少。
姚爱国看著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他知道,冉老师这是在替他解围,不想让孩子们把怨气撒到他身上。
这个女人,比他想像中要坚强和聪慧得多。
“绑匪呢?”
小队长在一旁警惕地问道。
“走了。”冉老师的脸色又凝重起来,“就在你们来之前大概半个小时,来了一个人。”
“一个人?”姚爱国眉头紧锁。
“对,一个穿著军装的男人,没戴军衔,但看著官很大。”
冉老师努力回忆著。
“那些绑匪看到他,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大气都不敢喘。给了那个军官给一个信封,就被打发走了。”
姚爱国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徐建军!
果然是他!
这老狐狸,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不是跟绑匪一伙的,倒像是绑匪的上家!
“嫂子,你看清那个军官长什么样了吗?”
“看清了,他没有蒙面。”冉老师点了点头,“很高,很瘦,背挺得笔直,脸上没什么肉,看著就让人害怕。哦对了,他还把吃的喝的都试了一遍,才让我们吃。”
这个细节,让姚爱国更加確定了自己的判断。
徐建军这是在干什么?黑吃黑?
不,不对。
姚爱国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这不是黑吃黑,这是示威!也是示好!
他徐建军用自己的手段,从绑匪手里“救”出了人质,毫髮无伤。
他这是在告诉自己,他有能力解决姚爱国解决不了的麻烦。
同时,他也卖了自己一个人情。
这个人情,姚爱国还不能不认!
因为靠著自己和钱老的力量,就算最后能救出人质,也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如此迅速,如此安全。
万一行动中出了任何差池,死了一个人,他姚爱国这辈子都別想心安。
妈的!
姚爱国心里暗骂一句。
这感觉太憋屈了,就像是被人掐著脖子灌了一碗参汤,大补,但差点噎死。
“那……那些绑匪呢?”姚爱国压下心头的翻涌,继续问道,“你记得他们有什么特徵吗?”
“他们都蒙著脸,看不清长相。”冉老师想了想,补充道,“不过,我注意到一个细节。领头的那个,骂人的时候声音特別沙哑,像是嗓子坏了一样。而且,他拿枪,还有递东西的时候,用的是左手。”
左撇子!声音沙哑!
姚爱国心里一动。
“还有呢?”
“他的脚特別大!”阎解放突然插嘴道,“我看到他穿的鞋了,比我爹的鞋还大一圈!”
冉老师点了点头:“解放说得对,那几个绑匪的脚好像都很大,走路声音很重。”
左撇子,沙哑的声音,大脚……
几个零碎的线索在姚爱国脑中飞速串联,隱隱约约指向了某个他熟悉,却又不敢相信的方向。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好了,这里不安全,我们先离开。”
姚爱国当机立断,让小队护送著冉老师和孩子们往外走。
当所有人都离开仓库后,姚爱国却停下了脚步,转身又走了回去。
他走到刚才冉老师他们待过的地方,蹲下身子,仔细地检查著地面。
木箱的缝隙里,卡著一枚黄铜色的纽扣。
不是普通衣服上的纽扣,而是军装上的风纪扣,上面刻著一个极其微小的编號。
姚爱国瞳孔一缩。
他认得这个编號。
这是总参直属特勤单位才会配发的制式装备。
徐建军!
他这是故意留下的!
姚爱国慢慢站起身,將那枚纽扣紧紧攥在手心。
黄铜的稜角,硌得他手心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