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姚爱国还在招待所的房间里整理昨夜收集的供词，孙兵急匆匆地推门进来。
“姚工，京城来电话了！”
孙兵的脸色很凝重，手里拿著一张电报。
姚爱国接过电报，看了一眼，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王部长要我立刻回京匯报？”
“不止这个。”孙兵压低声音，“刚才传达室的老头跟我说，今天一早就有好几拨人来打听您的情况。”
“什么人？”
“有自称是市里的，有说是省里的，还有几个穿得很体面的，开著小轿车。”
姚爱国心里一沉。钱老三的供词里，涉及到的不仅仅是112厂的几个蛀虫。这个贪污网络，触角伸得比他想像的要远得多。
“姚工，您看这个。”孙兵又递过来一份材料。
那是钱老三昨夜交代的详细供词。姚爱国越看脸色越难看。
钱老三交代，马有为这个团伙，背后还有保护伞。市里的某个副市长，省里工业厅的一个处长，甚至连军区后勤部都有人参与。
这些人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利益链条。112厂只是冰山一角。
“难怪他们这么囂张。”姚爱国放下材料，“根子在上面啊。”
“姚工，您说咱们现在怎么办？”孙兵有些担心，“要是真像钱老三说的那样，咱们这次捅了马蜂窝了。”
姚爱国沉思片刻。
“准备回京。这事儿已经不是我们能处理的了。”
“现在就走？”
“对，现在就走。”姚爱国的语气很坚决，“钱老三的供词，还有工人们提供的证据，全部带回京城。”
“这么大的事，必须让中央知道。”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
孙兵走到窗边一看，脸色变了。
“姚工，来了好几辆车，看著不像善茬。”
姚爱国也走到窗边。只见招待所门口停著四五辆黑色轿车，从车上下来十几个穿著中山装的人。
为首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胖子，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姚同志在吗？我们是市里的。”胖子对招待所的服务员大声说道。
“在二楼。”服务员指了指楼上。
胖子带著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往楼上走。
“姚工，咱们怎么办？”孙兵紧张地问。
“不怕。”姚爱国很冷静，“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脚步声在楼道里响起，很快就到了姚爱国房间门口。
“咚咚咚！”
“姚同志，我们是沈城市委的，想跟您谈谈。”胖子的声音传了进来。
姚爱国打开房门。
“你们是哪位？”
“我是市委组织部副部长李胖子。”胖子堆著笑脸，“这次专门来看看姚同志。”
“有什么事吗？”姚爱国没有让他们进房间。
“是这样的，姚同志。”李胖子搓著手，“听说您在112厂的工作很辛苦，市里很关心。”
“我们想请您到市里坐坐，好好聊聊。”
姚爱国心里明白，这是来者不善。
“不好意思，我正准备回京匯报工作。”
“哎呀，不急不急。”李胖子的笑容有些僵硬，“回京的事不急，先跟我们聊聊嘛。”
“市委书记很想见见您这样的年轻干部。”
“谢谢市委的关心，等我从京城回来，再去拜访。”姚爱国的態度很坚决。
李胖子的脸色变了。
“姚同志，您这样不给市委面子，不太好吧？”
“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我是来执行工作任务的，不是来做客的。”
李胖子身后的几个人，开始往前挤。
“姚同志，您误会了。”李胖子的语气变得强硬起来，“市委请您去，是为了您好。”
“听说112厂的事情比较复杂，有些情况您可能不太了解。”
“我们担心您被人误导，做出错误的判断。”
姚爱国冷笑一声。
“李部长，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觉得我年轻，好糊弄？”
李胖子见软的不行，开始来硬的。
“姚同志，我劝您还是配合一下。”
“有些事情，不是您想的那么简单。”
“112厂的问题，涉及面很广，牵扯到很多同志。”
“您要是一意孤行，对谁都没好处。”
姚爱国听出了威胁的意味。
“李部长，您这是在威胁我吗？”
“哪里的话。”李胖子摆摆手，“我们是为了大局考虑。”
“您看，这么大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影响多不好。”
“不如大家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把事情化解了。”
“该补偿的补偿，该处理的处理，但是不要搞得太大。”
姚爱国明白了，这些人是来息事寧人的。
“李部长，看来您对112厂的情况很了解啊。”
李胖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我们当然关心下属企业的情况。”
“那您知不知道，马有为这个团伙，这些年贪污了多少钱？”
“知不知道他们用劣质材料，害死了多少飞行员？”
李胖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姚同志，有些话不能乱说。”
“什么乱说不乱说，钱老三都全招了。”姚爱国冷冷地看著他，“李部长，您要不要也解释解释？”
李胖子的额头开始冒汗。
“姚同志，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您心里清楚。”
姚爱国拿出钱老三的供词。
“李部长，您看看这个。”
李胖子接过供词，越看脸色越白。
钱老三在供词里明確提到，李胖子曾经收过马有为的好处，帮助他们处理过几次检查。
“这…这是诬陷！”李胖子结结巴巴地说，“钱老三这个人品质恶劣，他的话不能信！”
“能不能信，不是您说了算。”姚爱国把供词收回来，“是法律说了算。”
李胖子彻底慌了。
“姚同志，咱们都是为党工作的同志，有什么事不能商量？”
“您看，钱老三这个人，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什么话都敢说。”
“您可不能轻信啊！”
“我信不信，不重要。”姚爱国的语气很平静，“重要的是，中央信不信。”
听到“中央”两个字，李胖子的腿都软了。
“姚…姚同志，您这是要往上报？”
“当然要往上报。”姚爱国点点头，“这么大的事，不报行吗？”
李胖子和身后几个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们本来以为，仗著地头蛇的优势，可以把这个年轻的总工程师给镇住。
没想到，人家根本不买帐。
而且看样子，已经掌握了他们的把柄。
“姚同志，您看这样行不行？”李胖子的语气变得哀求起来，“这事儿咱们內部解决，不往上报了。”
“该处理的人，我们一定严肃处理。”
“该赔偿的钱，我们一分不少地补给工人。”
“您看怎么样？”
姚爱国摇摇头。
“李部长，您觉得这事还能內部解决吗？”
“涉及到国防安全的案子，您觉得中央会不管？”
李胖子彻底绝望了。
他知道，这次真的完了。
一旦这个案子报到中央，他们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孙兵，准备出发。”姚爱国对孙兵说道。
“是！”孙兵立刻开始收拾东西。
“姚同志，您不能走啊！”李胖子急了，“您走了，这事儿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姚爱国提起行李箱，准备离开。
李胖子眼看拦不住，突然变了脸。
“姚爱国，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告诉你，这里是沈城，不是京城！”
“你一个外地来的，在这里横什么横？”
姚爱国停下脚步，回头看著他。
“李部长，您这是要动手？”
“动手怎么了？”李胖子彻底撕破脸了，“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敢走出这个门，后果自负！”
他身后几个人，也围了上来，一副要动手的样子。
姚爱国笑了。
“好啊，那你们试试。”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
“李部长，您认识这个吗？”
李胖子定睛一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那是中央办公厅的工作证！
“姚…姚同志，您…您是中办的人？”李胖子的声音都变了调。
“现在知道了？”姚爱国把工作证收起来，“李部长，您刚才说什么来著？”
“我…我…”李胖子彻底傻了。
中办的人，那可是中央直接派来的！
別说他一个副部长，就是市委书记见了，也得客客气气的！
“李部长，您不是要阻止我离开吗？”姚爱国走到他面前，“来啊，动手啊。”
李胖子嚇得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
“姚同志，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求您饶了我这一次！我上有老下有小的！”
其他几个人也嚇傻了，一个个都不敢动了。
阻止中办的人执行任务？
那是什么罪名？
反革命都够得上了！
“李部长，现在知道怕了？”姚爱国居高临下地看著他，“刚才不是挺横的吗？”
“我…我是猪油蒙了心！求您原谅！”
姚爱国没有理他，直接走向门口。
“孙兵，走了。”
两人提著行李，大步走出招待所。
李胖子跪在地上，看著他们的背影，彻底绝望了。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