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射!
水塔上的临时指挥部,由於角度问题,看不到正大门前激烈的衝突,只能靠稟告一一讲述。
“报!护厂队被步步逼退,现在已经退到大门前,再退就要进厂了。”
许瀚文转头,焦急地对堵胤锡说:“府尹,我们纺一厂只有一堵高墙,两扇大门,没有防御性。
要是护厂队被逼进大门里,外面的岁人就可以破门而入,届时上千岁人衝进大门,就会在厂区里横衝直撞..:
厂子里到处都是设施和宝贝,都是大家千辛万苦搭建的,被他们一破坏,心血就全毁了。”
陈三甲脸色有些发白,“府尹,要是这些列人衝进大门,四处放火,厂子就全毁了。”
姜凡等人听后脸色凝重。
“大门是最后一道关卡,不管如何都不能放列人们进来。”
“不知道阎应元和护厂队顶不顶得住?”
“护厂队才三百人,怎么顶得住。关键是阎应元如何指挥调度。
要是安排失误,让列人们有隙可乘,那就全完了!”
接著,大门前衝突的最新消息继续传来。
“报!外面的歹人用长矛和铁刀乱刺乱砍,护厂队倒下十五人,被抢抬到大门里面,有六人伤势严重,刺中了要害。厂卫生所的医士们束手无措。”
“报!护厂队又被逼退,他们后背都靠著大门,实在退无可退。”
许瀚文、陈三甲越发地焦急,“阎应元在干什么?”
“怎么还不发信號!难道他要等到大门被攻破,铸成大错才罢休吗?”
堵胤锡挥了挥右手,示意许瀚文等人稍安勿躁。
“你们不要著急。
阎丽亨是皇上看中的人,从微末中选拔培养,在西辽河战事中歷练过,斩获过蒙古察哈尔部、
巴岳特部千户和那顏的首级,是真正见过血,尸山血海里蹭出来的人物。
现在被皇上指定简任到上海,把江南织造局和纺厂的安危交给他,自然是信任他。
你们担心厂子安危,他更担心。
且他还要考虑火候问题。”
“府尹,什么火候问题?”
“击退列人,你们可以安心生產,阎丽亨还要想著如何把列人一网打尽,把后面的幕后黑手挖出来。
这些人的底细,你们心里都有数。
火候不到,怎么剷除?”
许瀚文、姜凡、陈三甲等人对视一眼,不再多说。
“嗖-嗖-嗖!”
“砰!”
三道红光划破长空,直衝云霄,然后在半空中猛然炸开,进发出一团巨大的绚丽五彩火。
“阎丽亨终於发信號了。”
“援军埋伏在哪里?”
“不知道,我们也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是哪支兵马?
千万不要是操江江防营,他们都烂透了,许多人跟大门前的地痞流氓还称兄道弟,不少军官跟地方士绅关係密切...“
“宝山和吴淞江所的卫所兵?他们不是早就被裁併了吗?
难道是南匯咀中所和刘家堡中所的卫所兵?
他们就是一滩烂泥,比我们护厂队还不如。”
“他们还吃空餉严重,名册上有一千人,能凑齐两百人都不错了,巡军御史操演点名时,都是请的外面那些地痞流氓去凑人头。
他们来增援?不要是一丘之貉,反而坏了事。”
许瀚文和姜凡看了看堵胤锡沉寂平和的脸色,喊道:“你们瞎什么。
阎科长在西辽河打过仗,兵法打仗,不比你们懂得多,用得著你们在这里乱叫唤,扰乱人心。”
一人在另一边喊道:“来了,援军来了!骑著马衝过来了。”
“哪里,哪里?”
“看到了。好多人,一看这其疾如风、整齐如林的队形,肯定不是江防营和卫所兵,是哪里的兵?”
“看不清旗號啊,太远了。”
“等他们近一些。”
“看到了!是两浙巡海都司第二海军陆战团。”
“是海军陆战团?”眾人大喜。
这些兵马可是在辽东跟建奴真刀真枪地干过,尤其是海军陆战队第二团,他们是由东江镇兵马改编过来。
据说他们在今年春天跟黄台吉的建奴正白旗兵马,在长白山山林里殊死搏杀了一个多月,斩获两三千首级。
尸山血海爬出来的驍將悍卒。
调到东南才两三个月,就把两浙南直隶的海贼杀得几乎绝跡。寧波、吴淞、江阴等港口,掛满了海贼的首级。
打这些乌合之眾的地痞流氓,还不跟玩儿似的。
眾人高举著双手,欢呼雀跃!
许瀚文和姜凡对视一眼,难掩脸上的凝重海军陆战队两浙巡海都司第二团,战力非凡,有一千五百人,全副武装,还有骑兵。
打两千多地瘩流氓,真的跟大人打三岁孩童一般。
关键是第二团敢不敢出手!
谁都知道这两千多地痞流氓身后站著的是江南縉绅世家,国朝自天顺年后,文崇武卑日渐严重。
二品总兵见到七品御史,都得跪下行礼,尊称上官。
一品都督被三品巡抚说斩就斩,视为草芥。
打地痞流氓如同秋风扫落叶,可你们却惹恼了縉绅世家。
等到秋后算帐,这些记恨在心的縉绅世家,发动人手,呼朋唤友,同科、同乡、同门、同年,
就像捅到马蜂窝似的,一窝窝地上疏弹劾两浙巡海都司武將。
开始时皇上和朝廷还能秉承公道,维护两浙巡海都司武將。
可时间久了呢?
那些縉绅世家的进士和致仕官员们,最是小心眼,又清贵轻閒,有的是时间。
这月写两封弹劾,下月又写两封,今年写,明年继续写。
这次弹劾你贪墨餉粮,下次弹劾你杀良冒功,再下次弹劾你养寇自重...反正换著样弹劾你,盯著你们弹劾。
时间久了,皇上和朝廷也懈怠了,心里也犯了嘀咕。
地方官绅总是弹劾两浙巡海都司这几位武將,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疑心一起,这几位武將的下场就可想而知,家破人亡..,
几位先皇手里,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血淋淋的教训让国朝武將们,对於文官,以及縉绅世家都是避如蛇竭,惹不起我躲得起。
现在兵马摆开,领军的武將军官们真的敢下毒手吗?
如果只是装样子,那援军来与不来都是一回事。
许瀚文和姜凡看著堵胤锡,想从他脸上看到端倪。
可堵胤锡不动声色,神情如常。
纺厂外面地势平坦,陆战二团的骑兵选锋队一个衝锋就衝到地痞流氓跟前。
马蹄翻飞,旌旗如林,上百骑兵策马疾驰的气势,把两千名地痞流氓嚇得魂飞魄散,
他们平日里只知道欺负良善,以及互相斗殴打架,下手確实狠毒,有的人手里还有人命。可是在户山血海里杀出来的陆战二团骑兵选锋队面前,他们就像一群羊羔。
迎面而来的腾腾杀气,嚇得他们腿肚子转筋,心儿扑腾乱跳。
骑兵直衝到地痞流氓跟前不到一丈的地方,突然拉住韁绳,战马前蹄腾空,对著地痞流氓乱踢,仿佛下一息就踩到他们的头上。
站在最边上,直接面对马蹄的地痞流氓们,纷纷嚇瘫在地上,还有屎尿臭味飘出。
其余的地瘩流氓纷纷后退,很多人主要是腿软,根本迈不开步子,要不然早就跑了。
护心毛大汉为首的几位头领嚇得肝胆皆裂,屏住呼吸,鼓足勇气,咬紧牙关站在原地不动。
等到马嘶连连,马蹄声却停住了,这才悄悄睁开眼睛,发现官军骑兵停在一丈多远的地方。
嚇死个人了!
骑兵们很快站成方阵队形,拉住头,冷冷地看著地痞们。
旌旗在他们头上猎猎作响,时尔有甲叶摩擦的哗哗声响起。
在他们后面,是主力步兵。
他们以队、旗为单位,身穿轻甲,举著旌旗,扛著兵器,快步向这边围过来。
一刻钟后,陆战二团一千多步兵分成九个小方阵展开,绕出一道弧线,把两千地痞们呈半圆包围。
现场寂静无声,就连鸟儿虫儿都飞走躲起来,不敢哎声。
这一刻钟,混在地痞人群里的几位文人回过神来,他们交头接耳议论一会,一致认为来的官军不敢对他们动手,要不然一上来就驱赶他们看来官军统领心里有数,知道自己身后站著谁!
在国朝,没见过哪位武官不怕文官的!
自己身后的老爷们,都是文官中流砥柱,不是侍郎就是尚书,不是进士就是学士,单个拎出来都能震住这些丘八,何况有上百位之多。
看到陆战二团步兵们列好队形,然后站在那里不动,不出声也不动手,几位文人们心里更有数。
他们只是想嚇唬我们,如果我们胆子小,不经嚇,转头就跑,他们就算完成任务了。
可是我们有后台,不怕你们!
五位文人弹了弹长衫上的尘土,迈著四方步,从一群穿交领短衣和子的眾人中间走出来,施施然走到骑马军官跟前,大方地说道:“诸位兵爷前来干什么?”
为首的统领是贺虎臣,他一身轻甲,外罩朱袍,拉著头,居高临下地对五位文人说:“本將奉命前来平叛!”
“荒谬!
我等在此声张天理公道,为民做主,何来的平叛!”
“你们冒犯朝廷命官,衝击皇家產业,是为谋逆大不敬。我等奉命前来平乱!”
一位文人指著贺虎臣,理直气壮地说道:“你是奉上命,尔等应该知道我等是奉谁之命前来为民张目!”
贺虎臣冷冷一笑。
文人昂著头叉著腰,大声道:“我们受地方上百位老爷们的支持,前来为民张目。他们有的是进士老爷,有的是侍郎尚书老爷。
这位兵爷,你可要好生掂量清楚。”
“聚眾作乱还有这么多屁话!弓弩手准备!”
贺虎臣的副將举起手高喊道。
步兵弓弩手张弓搭建,蓄势待射。
看著整齐的队伍,闪著寒光的箭尖,地痞流氓们纷纷向后退了几步。
文人们心里有些发虚,但还是有足够的底气。
国朝百年的文崇武卑给了他们底气,身后上百位进士老爷们给了他们底气。
“我看你们谁敢!”一位文士站在最前面,一身正气地大喊道,“你们敢动我们一根手指头,
我们的老爷定叫你们家破人...”
“射!”
箭矢飞来,最前面的那位文士满身箭矢,就像刺蝟一样,双眼圆睁,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聚眾作乱者,杀!”
副將一挥手,陆战二团马步军箭矢飞射,瞬间射倒上百地瘩流氓。
然后骑兵策马直衝,刀枪齐下,直接把纺厂大门口的两千地痞流氓冲冲开成几块,步军迅速跟进,杀得人头滚滚。
“妈呀!”终於有地瘩流氓丟下棍棒刀枪,拔腿向后就跑。
周围围观的百姓们嚇得连连后退,血腥的场面让他们嚇得面无人色。
不到一刻钟,厂门口留下上百具尸体,还有两三百伤员在地上打滚豪叫。
其余的人抱著头,老老实实地蹲在地上.:,
站在水塔上的堵胤锡,目光在狼藉的战场上扫过,落在正在交谈的贺虎臣、阎应元两人身上,
眼睛里闪过少许迷茫,隨即变得坚毅,转身下塔。
许瀚文、姜凡等人慌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