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知难而退的奴儿哈赤
“父汗,你怎么会错...”
奴儿哈赤挥挥手,阻止了黄台吉的话。
“为父当初应该听你的话,挥师西进,奔袭青城一带的南蛮子兵马主力,可能战局就不是如今这个局面了。”
“父汗,南蛮子屯兵青城,难道不是与林丹汗暗地里勾结,设圈套等我们上鉤吗?”
“二十天前的我,是这么想的。现在的我恍然大悟。
为父想错了。”
“想错了?父汗指的是什么?”
“林丹汗反覆小人,贪利而惜身。为父看不起,难道南朝皇帝就看得起?”
黄台吉眼晴一亮,惊讶地问:“父汗的意思是南蛮子在青城的主力兵马是奔著打林丹汗去的?”
“对。为父仔细想了想,如果我是南朝皇帝,干嘛要与林丹汗结盟合作?
我为什么不整顿兵马北上,击败林丹汗,降服察哈尔部,用林丹汗的人头號令和收拢左翼蒙古各部..“
黄台吉听得十分震撼,可是仔细一想,这不无道理。
这样做的好处,远远大於跟林丹汗结盟,
把希望放在一个反覆无常的小人身上,不如奋起一搏,杀他祭旗,威左翼各部,直接伸手进蒙古人部落里。
只是南蛮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积极主动了?
黄台吉还想到另外一点:“父汗,明军敢主动出关邀战了。”
“对,南蛮子兵马敢出关,在野外与蒙古人展开对战。现在青城的南蛮子兵马东移,本汗认为,他们肯定收拾了林丹汗,挟得胜之势要与我们决战。”
黄台吉替奴儿哈赤继续分析,“明军大败林丹汗的察哈尔部,士气大振,军心激奋。而且他们现在多了几万左翼蒙古兵马为僕从,不惧与我们野战。”
“南蛮子敢战了。”奴儿哈赤又念道了一句,双手插在腰带上,昂首看著黑漆漆的远方,目光凝重,背却不由自主地微驼。
“老八,到现在为父才明白,你以前说得对。
我们需要汉人替我们当眼睛,看到更远;需要汉人替我们当耳朵,听得更多;需要汉人替我们种地出產粮食,让我们八旗勇士安心打仗;需要汉人给我们运来盐巴、丝绸等必需品;需要汉军冒著箭矢去攻城先登..:
去年冬天,李额附死了,我们失去了眼晴和耳朵,成了瞎子和聋子。
以前我们百战百胜,因为南蛮子在我们面前,就像没穿衣服一样;现在我们束手束脚,处处碰壁,因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黄台吉连忙安慰:“父汗,汉人有句话,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们几百年的积弊,怎么可能改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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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文官无能又善妒,看到皇帝带著武將们打了一个又一个胜仗,肯定会怀恨在心。他们会暗地里捣乱..:
父汗,我们还有机会的。”
奴儿哈赤转过头来,双手继续插在腰带上看著他。
“老八,不要老是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
南朝皇帝能在大半年里让南蛮子军队仿佛换了一个人,从绵羊变成了豺狗,他会畏惧那些文官?
只有性情坚毅如钢铁之人,才会不畏艰难险阻。
没有路,他敢用刀子辟出一条路来,哪怕那条路全是尸体,流满了鲜血,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只有这样的皇帝,才能把南蛮子军队从绵羊变成豺狗。
老八,你觉得这样的皇帝,会畏惧那些无能又善妒的南朝文官吗?”
“父汗,南朝儒理治国,千年的传统和规矩,根深蒂固,不会那么轻易改变的。南朝皇帝改得了一时,改不了一世。”
奴儿哈赤又嘆了一口气,“老八,为父以前总是提醒你,叫你少读汉人的书,不要中他们的毒。
李额附以前说,南朝的新皇帝,是万历天子的孙子。从小目不识丁,被朝野戏称为文盲皇帝。
老八,如果南朝皇帝真的读了一肚子他们汉人的书,为父反倒不担心了。
不读书,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真正读不懂,二是完全不屑去读。
你说被戏称为文盲皇帝的南朝皇帝,会是哪一种?”
“天赋异稟,神资聪颖。”黄台吉迟疑一会,这才答道。
奴儿哈赤双手插在腰带上,仰著头,又一次仰望星空。
“为父老了,身心疲乏。”
黄台吉心头一颤。
这是父汗今日第几次说起这话?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他的心头。
“为父起兵,最初就是不想让族人被外人欺负,不被其他女真人欺负,不被汉人欺负。一路血战,终於挣下如今这份家业。
老八,你是为父这么多儿子里,最聪明的一个,看得也比他们都远...前些日子,你带人去朝鲜抄掠粮草,一路上遭到毛文龙袭扰,虽然不尽圆满,却歷练了你的心志。
不畏艰难,坚持到底。
必须有这样的心性,才能带著女真人,让他们不再被汉人,被蒙古人欺负。
只是以后的路,更难走了。”
奴儿哈赤看著黄台吉,眼晴里充满了慈爱。
这对於一代梟雄来说,极其难得。
“老八,以后不要光看著外面的敌人,家里的敌人也要上心。
大家都有肉吃的时候,还能同心协力。
要是四个人只有三碗饭吃,心思就各自不同。
要是只有两碗饭吃,会斗得头破血流。
要是只有一碗饭吃,亲兄弟、亲父子都可能反目成仇。”
奴儿哈赤这突如其来的父爱,以及语重深长的交代,让黄台吉又惊又喜。
惊的是这份父爱来的猝不及防,太突然了。
喜的是父亲这样的交代,无疑是要把家业託付给自己。
“父汗...儿臣我..:”黄台吉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
奴儿哈赤双手从腰带上放下,拍了拍黄台吉的肩膀。
“现在南蛮子主力兵马东移,你说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黄台吉脑子一片空明,回想著父汗刚才的话。
明军主力攻打林丹汗,自己这边因为情况不明,误以为明军与林丹汗互相勾结,设套引自己上鉤,所以没有兴兵西进,丧失了一次良机。
现在明军主力东移,意味著他们已经收拾了林丹汗,降服了察哈尔部,解决了后患,这才敢东移,要与己方决战。
决战?
还是步兵对己方的骑兵吗?
那他们不白打败了林丹汗,白降服了察哈尔部吗?
黄台吉很清楚林丹汗在左翼草原的威望他人虽然渣,但血统高贵,声名显赫。
蒙古人还就认血统。
林丹汗不仅是黄金家族后翼,还是蒙古左翼中实力最强者,崇拜者、畏服者不计其数。
明军一举击败了他,蒙古人就会按照传统来。
击败强者是更强者,更值得蒙古人追隨和畏服,
如此一来,明军不仅拥有察哈尔部骑兵,扎鲁特、翁吉刺特、巴林以及乌齐叶特这些原本亲明部落的骑兵,也会义无反顾地成为明军忠犬,
其余內喀尔喀、喀喇沁等中立部落,可能会顺著大势投向明军。
明军会拥有一支数万蒙古骑兵,加上他们本身不弱的骑兵,完全可以与大金八旗兵马在野外决战。
为何还要摆出步军?
黄台吉猛地明白过来。
“父汗,南蛮子这是在拖时间,同时迷惑我们。
他们肯定在加紧收拢蒙古人骑兵,与他们的骑兵合为一处,然后在我们全力注意他们的步军主力时,骑兵突然迁回杀到,同时在我们回辽东的路上设伏..
我们缺粮少盐,军心涣散,不可久战..”
奴儿哈赤不客气地说:“什么不可久战!打下去我们要吃大败仗!”
“父汗,那我们?”
“撤!三更天我们就撤,会合锦州的兵马北上,顺路再去乌齐叶特部和翁吉剌特部抄掠一番,
多抢些牛羊再回辽东,再说其它。”
“遵命!”
第二天一早,夜不收回城紧急稟告,说建奴兵马撤走了。
袁崇焕不敢相信,跑到北门城楼上,举著望远镜来回地仔细看,看了几十遍,发现十几里外的建奴军营,確实空荡无一人。
何可纲派出侦骑,兵分两路,一路向远处搜索建奴兵马撤退的跡象,一路试探著逼近敌营。
很快,侦骑从建奴军营里回来稟告,建奴兵马確实跑了。
另一路侦骑也很快找到了大队建奴向北撤退的踪跡,
自己的功绩就这么跑了!
袁崇焕胸口发闷。
寧远城被他苦心经营数年,打造成天下有数的坚城。好容易等到老奴亲自带兵来攻打,准备好好地拿建奴兵马刷刷功绩。
万万没有想到以前的清野坚壁工作做得太好,建奴光是砍伐攻城器械所需的木材,都需要跑到一两百里外的深山里。
耗费二十天,好容易凑够足够的木材,製造了够用攻城器械,发动了期盼已久的攻城,
猛然发现,建奴的攻城並不凶猛。
难道是己方的火器太猛,打得建奴汉军们抬不起头?
抓到几个俘虏,审问后才知道,建奴早就缺粮断盐好些日子了。
饭吃不饱,盐没有,浑身无力,军心涣散,每天来攻城就跟来上坟一般,能凶猛到哪里?
这些讯息让袁崇焕信心倍增。
他知道老奴凶残,建奴又军制森严。
攻到最后,失去耐心的老奴会杀人,会督促建奴亲自上阵攻城,牛录额真、甲喇额真都会身先土卒,拼死向前。
袁崇焕信心满满,他要留下更多的建奴户体,他要斩首更多的建奴首级,包括更多的牛录、甲喇、梅勒等建奴首领首级!
可是才过去四五天,建奴兵马居然跑了!
老奴,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很快,锦州城传来消息,老奴的主力从小凌河上有水浅地方过河,绕了一圈后会集了在金州城受挫困顿的建奴兵马,调头北上,
在义州卫旧址上游,选了水浅的地方,涉水过了大凌河,继续向广寧卫城旧址方向而去。
一路疾驰,仿佛有追兵在后面追杀他们。
听了一路跟踪的侦骑回稟的情报,袁崇焕眉头皱得更紧。
十有八九是大明王师在其它地方打了大胜仗,老奴闻到风,察觉到不对,这才急匆匆撤离。
谁打了胜仗?
袁崇焕想了想,估计是青城那边的开平都司,所辖大队兵马跟林丹汗拼出胜负来了。
萧如薰率军跟林丹汗是真打?
袁崇焕有些不敢置信。
按理说林丹汗是大明的天然盟友,两者联手,一从西边,一从南边,对建奴继续夹击。
当初萧如薰的开平都司,还有山海关平辽都司通报说开平大军在西辽河河套一带,跟林丹汗的察哈尔部兵马对峙,袁崇焕还以为是在演戏,引奴儿哈赤西进,然后两家联手一起围攻建奴主力。
想不到居然是玩真的!
开平都司大军居然击败了林丹汗。
斩草不除根,反受其害!
这岂不是在蒙古左翼树立了一个大敌?
林丹汗可不是善茬,以后会纠集兵马,不停地进犯开平都司,甚至会绕道宣府、密云等地,寇边袭扰。
这不平添了大麻烦吗?
两天后。
“报!”
“怎么了?”
西边来了一支骑兵,大约两万余眾。”
听了侦骑的稟告,袁崇焕、毕自肃、何可纲嚇了一跳,哪里来的这么多骑兵?
肯定不是山海关的援军。
那是哪里来的?
难不成恶狼钞走,转背来了一群草原豺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