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毛承禄带著一百亲兵跑回到集合地,等了半个时辰,亲兵队其余三百人陆续回来,兴高采烈地纷纷向毛承禄票告战果。
“参將,我们队杀了四十个建奴兵,斩获首级七枚,其余来不及斩获...杀伤六十二个,烧了十辆大车,驱散了上百头骤子驴子。”
“参將,我们队杀了三十个建奴兵,斩获首级六枚...杀伤五十一个,烧了八辆大车,驱散了六十头驮马骡子。”
“长江,我们队杀了二十二个建奴兵,斩获首级五枚..:”
毛承禄一一叫录事参军记下。
这里面肯定有水分,能有三分之一真实的战果都不错了,唯一没有水分的就是战斩获的首级,码在眾人面前,足足四十七枚。
可就是这样饱含水分的战果,也是明军数年来难得的战果。
登记完各队的战果,毛承禄叫一个小旗带著两个卫兵,把战况送去临时指挥部,呈报给毛帅。
大家围坐在一起,喝著白开水,啃著生硬的麵饼,互相吹起牛来。
“我们带著崔老三他们埋伏在山林里,等到一队建奴骑兵过来,哨子声响,我们站起来,手里的三眼、鸟枪、弓弩对著他们一顿好打。
那些狗日的建奴骑兵,就跟鹤鶉一样,一个个被打落下马,看著就痛快。
周围的建奴骑兵反应也快,听到声响,噠噠的就围了过来。
我们装模作样地射了两回,转身就跑,沿著看好的路,在山林和沟壑里七转八转,还把准备好的断木、碎石拦在路上,不到一刻钟,建奴骑兵就追不上。
我们翻过山脊时,还听到他们在山谷里破口大骂。
痛快,著实痛快!”
“那你们烧著了粮草?”
“烧著了。我们在这边把建奴骑兵吸引过来,严老四带著十来人,顺著山沟潜到粮草停聚的地方。他们一衝出来,朝鲜青壮嚇得抱头四处乱跑。
他们把猛火油、硫磺木炭等引火物洒在粮草,烧了十辆大车,又对著那些驮著粮食的驴子骤子乱砍,把那些牲口赶得到处乱跑,还几十头掉进了沟壑里,了帐完蛋。
痛快。
自从跟建奴开打以来,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
雷大头,你呢!”
“我们在一处山泉处候著,一队建奴骑兵过来打水,二十来骑。我们三面围住,五把三眼先开火,轰下四个。
三四十把弓弩对著猛射,顿时射下来十来个。剩下的建奴张弓搭箭,跟我们对射。
狗球入的,建奴兵箭术確实了得。我们四十把弓弩,他们才六张弓,还被他们射得手忙脚乱。
...被射中了七个兄弟,钱家老五,你认识的。”
“钱家老五?就是清河堡,父母兄弟子侄一家十九口被建奴封在家里,一把火烧死的那个?”
“对,就是他。”
“他...怎么了?”
“一箭被射中右肺,我们把他抬回来,路上就咽气。”
“日球的,他们老钱家就剩这么一根苗...这下算是死绝了,乾乾净净。”
“是啊,乾乾净净。”
沉寂了不到四五十息,大家又激烈和兴奋地聊起来。
刚才还飘荡在眾人上空的悲切和凝重,被北风吹得一乾二净。
“参將,我们这样老是烧粮草也不是个事啊!”
“对,参將,我们应该多杀建奴,他们的首级多值钱啊。”
毛承禄摇了摇头,“毛帅交代过,要优先烧粮草,斩获首级是次要。”
“参將,毛帅的话我们当然听,可是战场上转瞬变化,要灵活应对啊。”
“就是,毛帅和毛参將学来的这个新战法,著实厉害,建奴这么不经打。我们这次的斩获,比以前加在一起的还要多。”
“这次建奴被那些粮草拖累著,就像是手脚被绑住了,疲於应付,又不敢追远,十分力只用得出四分来。”
“参將,机不可失,我们要抓住机会啊。”
心腹亲信们纷纷围过来。
“参將,听说平辽营那帮龟孙们,杀进辽阳瀋阳,斩获的建奴首级,不是贝勒就是固山额真,牛录额真的首级都被嫌弃。
建奴贝勒的首级,三千银圆,白的银圆。
周围的心腹亲信们眼睛闪闪发亮,毛承禄的眼睛也在发光。
“狗球入的,他们这一回,把三辈子的钱都挣到了。”
“老子要是挣到这么多钱,马上死了也值,家里人这辈子不愁吃喝了。”
“报!”
一队夜不收匆匆跑了过来。
毛承禄转过头,“怎么了?”
“发现一队建奴骑兵,大约五十骑,从建奴后军抄近路直奔前军,两刻钟后要路过源头山坳,看旗號应该是镶蓝旗的和硕贝勒济尔哈朗。”
“济尔哈朗?”眾人眼睛瞪得跟灯笼一般,毛承禄瞪著最大。
“老奴的亲侄儿,八大贝勒之一啊。他的首级,少说也值五千银圆。”亲信的声音都在发颤。
“参將,他才五十骑,我们有四百人。而且源头山坳那里,是个伏击的好地方。我们以多打少,以准备打不备,肯定能拿下济尔哈朗的首级。
”
“参將,济尔哈朗带著这么点骑兵,急匆匆抄近路赶路,肯定是有什么急事。机会难得,下次再遇到就难了。”
毛承禄脸色变了好几下,目光闪烁得就像走马灯一般,最后一咬牙,“好!我们就干这一票!”
毛文龙听孔有德票告今天半天的战果。
“大帅,各部稟告,我们斩获首级一百一十二枚,杀死但来不及斩获首级的建奴,计有五百五十一人,杀伤六百七十二人。
烧毁粮车七十四辆,驴子骡马被惊嚇后摔伤或掉进沟壑,无法再运粮的有五百一十二头。”
“我们损失呢?”
“阵亡一百一十二人,伤四百七十六人...”
尚可喜、耿仲明、姜东会等人欣喜道:“大帅,这个游击战法真的好用。我们损伤的人数,居然比建奴要少一半。”
毛文龙当然知道战报里有水分,杀死来不及斩获首级的建奴,杀伤的建奴,以及丧失运粮能力的牲口,这些无法证实的战报,里面的水跟鸭绿江里的水一样多。
那又如何?
斩获的建奴首级却是货真价实,朝鲜青壮都冒充不了。
烧毁的粮车,侦察旗隔著十几里,也能通过望远镜看到,一一清点,不会差得太远。
这两个是大头,平辽局和都司就认这个,搞赏也最丰厚。
其余的数字,上面也知道肯定有水分,所以给的搞赏大打折扣。只要不大离谱,报上去大家都会睁只眼闭只眼,就当是给兄弟们的出战补贴。
“建奴这次受限於地形,又被十几万石的粮食绑住手脚,没办法放开手脚跟我们斗。
我们灵活出击,利用地形搞偷袭伏击,他们只能疲於应付,就像以前我们在辽东应对他们一样。
不过不要掉以轻心,主將黄台吉狡诈多计,副將莽古尔泰、阿巴泰和济尔哈朗又是经验丰富的驍將,吃了我们好几天的亏,肯定在憋著坏,想法子找回场子..:”
“报!”
有传令官带著一个军官衝过来凛告。
“怎么了?”
“大帅,参將毛承禄带著四百亲兵,在源头山坳被济尔哈朗带著一千建奴兵包围了。”
“怎么会这样?”毛文龙腾地站起来。
“大帅,济尔哈朗叫人打著他的旗號,穿著他的衣甲,带著五十骑抄近路,一路招摇。毛参將带著亲兵队正好在源头山坳附近,於是就在那里设伏。
不想是个圈套,济尔哈朗带著一千建奴兵突然出现在他们背后...现在毛参將他们被围在源头山丘上。”
传令官身后的军官,一位亲兵小旗,浑身是血,刚从重围里杀出来。
他匍匐几步,跪在毛文龙跟前,哭喊道,
“大帅,毛参將和四百亲兵兄弟危在旦夕,还请立即派兵去救他们啊。”
毛文龙双手不由地颤抖著,身子也跟著微微晃动。
孔有德和尚可喜连忙上前,左右扶住他,扶著他慢慢坐下。
耿仲明等將静静地看著他。
毛承禄是毛文龙未出五服的堂侄,是他仅存不多的血亲之一。
四百亲兵队,有三十位是他仅存不多的族人。
其余的也是多次跟著他出生入死的老兄弟,跟军中眾將沾亲带故。
姜东会有堂兄,还有两个外甥在亲兵队里,按撩不住开口说:“大帅,我们赶紧派兵去救他们啊。”
毛文龙抬起头,沙哑著声音问:“怎么救?我们总共才三千人!”
“至少要去接应他们突围。”姜东会焦急地说。
“黄台吉和济尔哈朗费尽心思围住了他们,就这么简单吗?”
“大帅,你说他们还有什么诡计?”
“老夫在山海卫城时,得皇上给我们讲课,说到建奴最擅长一招就是围点打援。”
“围点打援?”
“对,围住毛承禄和亲兵队,等我们去救援,然后在援军必经的路上设伏。”毛文龙瞪著眾人大声道,“打了几天胜仗,你们就飘了吗?
我们这几天是偷袭、伏击,这才屡屡得手。要是建奴放开手脚,正面跟我们野战,就算是我们三千对建奴一千,你们有把握打贏吗?”
眾人默不作声。
毛文龙抬起头,看向源头山方向,“黄台吉肯定和阿巴泰带著人马埋伏在某处,等著我们去救援。”
“毛帅,那我们怎么办?”
毛文龙双目赤红,脸色阴沉地像是要下雪,他紧握著双拳,深吸几口气,缓缓地说。
“他们打他们的,我们打我们的。”
“毛帅,怎么打我们的?”
“黄台吉为了伏击我们,抽调了至少三千兵马。他们护卫这支长四五十里的运粮队伍,兵力原本就紧张,现在抽调这么多兵马走,肯定露出大紕漏。
我们兵分两路,一支假装去援救,一支抓住这个大紕漏,狠狠放上一把火!”
来求援的亲兵小旗绝望地问道:“大帅,难道不救我们的弟兄了?”
毛文龙强忍著心中悲痛,“毛承禄是老夫的养子,也是老夫的侄儿血亲,亲兵队里,
不仅有你们的好友亲族,也有老夫的族人。
老夫也想救他们。
但是权衡利弊,只有这样,说不定围魏救赵,反而是他们唯一的活路。”
孔有德马上接言道:“对,大帅说得对!建奴现在最要紧的是粮草。
他们设伏包围毛参將,就是要剷除我们的袭扰,好儘快赶路!
我们围魏救赵,找到紕漏去大烧粮草,他们肯定会马上撤兵,毛参將和亲兵队的兄弟们,反而还有一条活路。”
见到眾人没有意见,毛文龙当机立断道。
“尚可喜、耿仲明,你们率五百人,分成五队,不要遮掩踪跡,假装去源头山坳救援毛承禄他们。
记住,一定要小心,不要真的掉进建奴的埋伏。”
“遵令!”
“孔有德,立即叫侦察旗找到建奴卫护紕漏。其余人马分成四队,左右两队掩护,前后队带足猛火油和火药等引火物,隨时待命!”
“遵令!”
冬天天黑得早,很快太阳就掛在西山树梢顶上,染红三分之一天色的橘红色,让人感觉不到半分温暖,反而让人发寒。
黄台吉目不转晴地看著远处的山峦,阿巴泰策马走了上来。
“四贝勒,济尔哈朗那边问,南蛮子援军来了吗?天快黑了,被围的那一部南蛮子可能会趁著夜色突围逃走。
这些南蛮子,闹了这么久的动静,全是虚的。什么援军,虚张声势!”
“南蛮子援军不会来了。告诉济尔哈朗,把被围的南蛮子全部杀了,头全部砍下来,
垒成京观,尸身也不要动,就丟在那里。”
传令兵转身策马跑远了。
阿巴泰在旁边笑看说:“嚇唬嚇唬南蛮子?”
“不要看南蛮子这几天打了些胜仗,可他们骨子里还是那样。稍一顺势就轻敌贪功,
稍一逆势就畏战逃窜。
脾性改不了的。”
“改不了才好,我还以为他们脱胎换骨,嚇了我一跳。”
过了一刻钟,源头山坳那边杀声震天。
黄台吉调转马头,对阿巴泰说:“收兵归队,天黑了。”
阿巴泰哈哈一笑,“甚是无聊。原本以为南蛮子突然有种了,还想著跟他们好好对战一番,结果还是那个鸟样..”
突然间,已经陷入到昏暗的东北方向,亮起冲天的红光。
黄台吉和阿巴泰脸色大变。
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