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眾儿郎,隨老身前去,踏平孙家
“还有什么事,你在瞒著我?”
贾政闻言,连忙跪倒在地,叩首道。
“母亲容,儿子只瞒了您这一件事,真的只有这一件。”
贾母看了眼儿子,又看向赖大媳妇,问道。
“你说,还有旁的什么事,在瞒著我吗?”
赖大家的一脸惧意,抬头看了眼贾母,便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贾母此时的眼神,赖大家的在几十年前,曾经见到过一次。
那一次,荣国府上上下下死了三个姨娘,死了十几个丫鬟僕役,赶出府去的便有上百人。
而这一次,她在贾母身上,又看到了同样的眼神赖大媳妇不敢抬头,低声说道:“回主子的话,二老爷真的只瞒了这一件事。”
贾母点点头,吩咐赖大媳妇道。
“去告诉你家男人,点齐府中所有家丁家將,齐聚荣禧堂之前,半个时辰后,老身有话要说。”
说罢,贾母又吩咐鸳鸯。
“去拿五千两银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再说了,仇是仇,债是债,一码归一码。”
赖大媳妇和鸳鸯领命去了之后,贾政面色惶恐,看著他母亲,欲言又止。
贾政这会已经知道了,他母亲要做什么了。
这种事,在他小时候,曾经见到过一次。
那还是在睿宗皇帝时期,徐贵妃的父亲承恩伯,与他父亲素来不睦,经常鼓动御史言官弹劾他父亲,徐贵妃也经常在皇帝面前,暗戳戳的说寧荣两府的坏话。
贾徐两家积怨极深,徐贵妃的父亲承恩伯,有一天喝醉了酒,当著眾人的面,点评开国诸將。
他竟然说初代寧国公和初代荣国公,並没有什么大的功劳,只是因为投了太祖爷的脾气,故而有什么露脸的差事,太祖爷便会派这哥俩去,所以才混了个一门双国公。
他当时还说,要让他女儿给睿宗皇帝吹枕边风,夺了寧国府和荣国府的爵位,並且还要一擼到底,將寧荣两府统统降为庶人。
当时他父亲尚在人世,他父亲得知此事,怒不可遏,便身著甲冑,骑著战马,带齐了寧荣两府的家丁家將,將承恩伯府直接夷为平地。
除了掛著皇帝御笔亲书的牌匾没动,承恩伯家的大小房屋,他父亲带人一间不剩,全都给拆了个乾乾净净。
事后,睿宗皇帝不仅没有怪罪他父亲,反而让承恩伯给他父亲叩首赔礼。
这件事是他们贾家,將顶级勛贵的跋扈,最后一次展现在世人面前。
这件事是他们贾家最后的高光时刻,也是整个勛贵集团最后的高光时刻。
再然后便是先戾太子义忠亲王谋逆,睿宗皇帝跳楼自尽,先帝以皇侄之身继承大统。
继而胡玄机秉政,大肆打压勛贵,他们贾家以及整个勛贵集团,从此一不振,直至如今。
而现在,她母亲要效法先夫,带齐荣国府的家丁家將,踏平整个孙家了。
贾政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大著胆子劝道。
“母亲,兄长此时还在狱中,咱们贾家不能惹事,也不敢惹事啊,不然会害死兄长的本来一脸平静,唯有眼神嚇人的贾母,闻言瞬间破防。
她流著泪说道:“痴儿,你以为你哥,还能活著回来吗?
荣国府被人如此欺辱,今儿老身要是不出了这口气,將来还有什么脸,去九泉之下见你父亲?”
那份圣旨贾母亲眼看过,汪安当时的態度,也很能说明问题,她的长子贾赦,这次是死定了。
不管她做不做此事,不管她怎么做,她的这个儿子都死定了。
贾政大惊失色,急忙道。
“母亲,那就更不能这么做了,当今陛下可不是个好说话的,您若是做了此事,陛下是不会轻饶了咱们贾家的。”
贾母看著儿子,眼中的失望之色又浓了几分。
堂堂荣国府,被孙绍祖如此欺辱,此事用不了半天,便会传遍整个四九城。
若是荣国府没有任何报復,只会让人觉得荣国府房弱不堪,因为没有底气,所以才不敢报復。
痴儿,荣国府煊赫了上百年,你知道贾家得罪了多少人,有多少仇人吗?
荣国府一旦示弱,这些人便会像疯狗一样,扑上来將荣国府撕个粉碎。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躲事,不然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想著法的欺负你,往你头上扣屎盆子呢!
这种时候,你要是躲了,到时候有的没的,各种陈芝麻烂穀子,全都给你翻出来,势必惹得舆论汹汹,而荣国府便会成为眾矢之的。
痴儿,你只知道当今皇帝不是个好说话的,但你並不知道,今上也是个没有感情的一代圣君。
何为一代圣君?
不问对错,只看利弊。
若是荣国府成了眾矢之的,若是朝野上下都对荣国府喊打喊杀,皇帝会怎么做,很难猜吗?
而她带人去平了孙家,自然也会有御史言官上摺子弹劾,自然也会有人跟著落並下石,但最多也就是说她倚老卖老,不识大体,说荣国府行事跋扈,仅此而已。
而贾家那些真正的世仇,真正的大仇人,反而会选择继续蛰伏,继续等待时机。
原因无他,她越是敢这么做,越是说明荣国府有底气,越是说明她有恃无恐,而那些人则越是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他们也怕,怕惹来荣国府的报復,甚至是灭门。
至於事后,她会去向陛下请罪,到时候任杀任剐,都与荣国府无关。
这番看似彆扭,也似乎不怎么合情理的道理,贾母並没有和她儿子讲,因为贾政听不懂。
为什么贾家被人欺辱,选择息事寧人,反而会大祸临头。
为什么贾家行事跋扈,引得朝野各方侧目,反而会安全落地。
这道理,怎么讲都是讲不通的。
因为政治这种航脏的游戏,本就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这一点,她儿子贾政不懂。
不懂就是不懂,讲了也不会懂。
贾母长嘆一声,道:“政儿,虽说你当了几年文官,但別忘了,你骨子里还是勛贵,
勛贵行事,与文官不同,勛贵寧愿被拉去菜市口砍头,也不能被人给嚇死,更不能活活窝囊死。”
贾母继续语重心长的嘱咐道:“政儿,你记住,往后再遇到这种事,別去考虑什么后果,凭著一腔血勇报復回去便好了,別像那些文官一样,脸上笑嘻嘻,心里却琢磨著怎么害人。”
还有一句话,贾母並没有说出来,那就是:
“记住,皇帝喜欢勛贵有血勇,但不喜欢勛贵长脑子,而你,我的傻儿子,你压根就没那个脑子。”
半个时辰后,荣国府里的家丁家將,两三百號人,便齐聚荣禧堂之前。
贾母坐在太师椅上,看著这些人,面色如常,不见喜怒之色,似乎岁月静好,无事发生。
荣国府里的部曲好手,都被她挑出来,跟了她的宝玉,跟了贾环去了绍兴,站在这里的,都是些二流货色。
但这些二流货色,对付区区孙家,绰绰有余。
贾母环顾一圈,沉声道:“咱们荣国府出了事,简单点说,就是被人给踩著脖子,在脑袋上拉屎了。
大同孙家,本是国公爷手下一校尉,借了咱们荣国府的势,才得了一个小爵位,才有了今天,但是他们不仅不感恩戴德,反而恩將仇报,
你们的大老爷出了事,那个孙绍祖便上门退亲,退亲便退亲吧,老身不与他计较,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刚和老身的二孙女退了亲,便又要娶老身的三孙女,我们荣国府的女儿是大白菜吗?任他挑,任他抹,他想要谁,便要谁?”
说罢,贾母环视眾人,问道。
“你们说,这口气,咱们荣国府忍得下吗?”
二三百家丁家將齐声高呼道,
“忍不了,忍不了!”
贾母点点头,继续说道:“不仅如此,那个孙绍祖还说,你们大老爷欠了他五千两银子,便將二姑娘卖给他了。
他如此说,把咱们荣国府当成什么了?咱们荣国府是娼寮妓馆吗?老身是老钨子吗?
他如此欺辱咱们,你们说,这口气,咱们荣国府能忍吗?”
二三百家丁家將,又是一阵齐声高呼。
“不能忍,不能忍!”
“还有,他逼得我那可怜的孙女寻了短见,就算不为了荣国府的脸面,只是为了二姑娘出气,老身今儿也不会与其善罢甘休。”
说罢,贾母环视眾人,问道,
“你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咱们荣国府里的老人,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你们告诉老身,这事儿该怎么办?”
在场家丁家將,纷纷高呼道。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好!”贾母点点头,道,“眾儿郎,隨老身前去,踏平孙家。”
贾母一声令下,四个健仆抬来一顶软轿,鸳鸯扶了贾母上了软轿,当先而行。
两三百名家丁家將,各个手持铁尺,棍棒,在轿子后紧紧跟隨。
贾母的软轿刚出荣国府大门,便瞧见大门外站了一百多號人。
为首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寧国府的贾蔷。
而贾蓉,则畏畏缩缩,躲在眾人身后。
见贾母的轿子出来,贾蔷当先一步,请安行礼。
鸳鸯掀开轿帘,贾母问道。
“你们大奶奶知道了?”
贾蔷垂手侍立,恭声回答道。
“回老祖宗话,大奶奶知道了,大奶奶还说了,寧荣两府是一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个狗日的孙绍祖,他不是在欺辱荣国府,他是在欺辱咱们整个贾家,大奶奶让孙儿带了西府的部曲好手来,让孙儿跟著老祖宗好好学.::::
贾母目光深邃,看了眼贾蔷,又瞧了眼躲在人群里,就像个冻猫儿一样,慌里慌张的贾蓉,失望的摇了摇头。
看来这两日,西府那边变故很大啊!
以前不显山不露水的蔷哥儿,现在也开始出头了,將来寧国府的门媚,说不定还得靠他支撑呢!
想至此处,贾母笑道:“好小子,后面跟著。”
说罢,鸳鸯放下轿帘,四名健仆抬起软轿,走过寧荣街,直奔东城的孙家而去。
加上寧国府的一百多部曲好手,整整三四百人,一个个手持傢伙什,紧隨其后,逕往孙家而去。
一个多时辰以前,孙绍祖堵著荣国府大门討债的时候,便有无数人跟著在不远处瞧热闹。
一个多时辰之后,瞧热闹的人不减反增,整条寧荣街,聚拢来的好事之徒,不下两三千人。
这些人都在等著看,看看荣国府到底是选择息事寧人,还是会报復回去。
甚至还有些赌徒,为此专门开了赌盘,
年轻一些的人,都认为荣国府肯定会报復,而且绝不隔夜。
话说等到第二天才报仇,那还能叫报仇吗?
与其让自己个气得睡不著,不如让你的仇人睡不著。
稍微年长一些的,则笑这些人没见识,怎么可能现在就报復呢?
要报復也得等过阵子,等这件事被人淡忘了,到时候再下狠手也不迟,
而那些六七十岁,甚至年龄更大点的,他们的看法,反而和那些年轻人是一样的。
这些老人们,也在纷纷笑那些中年人,你们说的这些道理,和那些文官或许州路,
但用在勛贵身上,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当年,也没多远,也就四十年前,也是荣国府被人给欺负了。
当时老国公爷,骑著高头大马,带著一眾部曲家將,直接將仇人家给平了,听说就连茅房都给些了。
听这些老人开始讲古,眾人纷纷聚拢过来。
便在並时,荣国府大与缓缓打开,一乘四人软轿当先而出,其后跟著数百名家丁家將。
那些还在讲古的老人,见状纷纷止住话语,一个个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看著那乘软轿,看著轿子后跟著的那些家丁家將。
这些老人一阵恍惚,票似又回到了四十年前,回到了那个金戈铁胳的时代,回到了他们还年轻的那段大票时光。
而贾母所乘的那顶软轿,在这些老人眼里,便和四十年前,老国公爷骑著的那匹高头大骼,是一样一样的。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
“荣国府的老太太,该不会是要.::
其他老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看著那些围拢在自己身边的中年人和小年轻们,一个个哈哈大笑道。
“小崽子们,你们有眼福了,快去跟著瞧吧,待会你们便能见识到,顶级勛贵一旦跋扈起来,会是个什梯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