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帝位。”
叶凡回答，倒是坦然。
“在原本，我也只是想扳倒王朝组织，可一步步走来，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想做的事情也越来越多。”
“时至今日，也许是死局，也许是新的开始。”
“好像都有些仓促。”北地王嘆道：“就像我的失败。”
“按理来说你还可以继续搏一搏。”叶凡回答：“只不过那样的话，也只是徒增伤亡了。”
“你有天谴那样的最终兵器，接著打，没有必要了。”北地王摇头：“像翦说的那样，你也许才是真正的天选之人。”
“从你出现，拯救了叶家改变了朝廷，再到你斩了少圣主激起了大乱，再到南川出现……每一个乱世重要的节点，都与你的崛起对应。”
“击败我，或许也只是你崛起之路上一个小节点罢了。”
“也许只是凑巧。”叶凡回答，在一位真正的梟雄嘴里听到对自己的评价，也是奇妙之事。
“我为帝位付出了太多东西了。”北地王再次嘆息：“友情，亲情，爱情……帝王的路上，总是什么都带不得。”
“的確是这样。”叶凡点头。
最难走的无非帝王路，这条路上，没人能当你的同伴，哪怕是朝夕相伴的伴侣，午夜梦回之际，也只剩一对追名逐利的眼眸。
“……最让我觉得对不起的是命王，如果不是我让神主杀了他的女儿，也许他不会沦落至此。”想到了过往，北地王露出了一丝痛苦之色：“我和他曾亲如兄弟。”
“命王的確可惜。”叶凡点了点头，他隱约能感觉到北地王和命王之间的情谊，而后来的发展，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天下梟雄，命王算是最有情义的一个，无论是对百姓还是对女儿。
神话人的蛊惑，让他完全变了一个人，也让人族付出了足够惨痛的代价，將近三分之一的城市沦为焦土，死伤人数更是难以计量。
如果不是三方的联合提前终结了全帝，等到全帝彻底復甦，人族付出的代价更是会大上不知道多少。
“我也有儿子，我能理解他。”北地王说，愧疚之余，他又道：“我不如他，如果是我的儿子死了，也许只是会让我消沉一段时间，但不会影响我继续前进的决心。”
“只能说……一切都不是很凑巧。”叶凡道：“如果不是必须要爭，命王会是个很好的封號王。”
“奈何人族烂透了。”北地王摇头，转过了头。
“人族到底发生了什么？”叶凡却是发问，给出了自己心中的所有困惑：“三王是因为发现人族的困境后离去的吗？为何一去便再也不回？”
“武王明明已经成为了平流星的一方强者，如果他回来，应该很轻鬆就能解决人族困境了吧？”
“各有各的苦衷吧。”北地王从那个时代走来，自然知晓密辛，面对叶凡的提问，也並没有再遮掩：“我与三王交好，偶尔会有联络，最初，他们的確是为了拯救人族离去，可天外的复杂超乎想像，三王的际遇也是各不相同。”
“武王天资最强，成了如今的縐城主，可坐上那个位置是有代价的，何况他还是天外人，平流星的各方目光盯著，他很难离开。”
“那文王和智王呢？”叶凡追问。
“智王成了一个星空王室的门客，和武王情况相似，也是很难离开。”北地王说，稍微停顿：“至於文王……”
而看到北地王这幅样子，叶凡也终於验证了他的猜想：“文王陨落了对吗？”
“的確。”北地王点头，隨即，突然一愣：“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巫眼出现在了其他人身上。”叶凡答：“那个人，是我的养女。”
“原来如此……”北地王明了过来，呼出一口气：“文王去了一个很歧视天外人的星空，在那里受人陷害，我知道的时候，已经陨落。”
“所以，你是最先知道三王下落的人。”叶凡沉吟：“所以，你早早就在布置著以后……”
“可以这么说。”北地王回答，释然一笑：“不过布置再多，好像都没什么用……我还是输了。”
“这天下，还真是难得。”语罢，北地王转过了头，不再多说。
而叶凡也同样有些沉默，时至如今，他终於明了一切，可也许是知道文王陨落天外，心中有股无名的悲戚。
明月当空，照在两人的身上，仿佛要把这一刻冻结。
“我死后，放过我的家人，那些追隨我的人，如果能让他们活下来，就放他们一马。”良久，北地王慢慢开口。
“其实不用……”叶凡开口，北地王却是抬手，打断了叶凡。
“其实你很清楚，我这样的人永远不会甘为人下，无论怎么说，都是隱患，三王拜託我照顾人族，可是我想的却是如何成立帝业。”
“天无二帝，就像汉王在霸王的尸骸和旧时全帝帝国的遗產上建立起新的王朝一样，新的人族，也理应诞生於我的骨血和北地的残躯之上。”
“……”闻言，叶凡沉默了。
他当然知道北地王说的是对的，但也许是惺惺相惜，也许是那前辈的警醒，让他改了主意。
但连他都忘了，一世梟雄，北地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臣服。
没有最后的挣扎，只是因为他接受了自己的失败，坦然而已。
“记得把寧夏川找到。”北地王却仿佛十分洒脱，摆手道：“那疯批活著迟早都会出大乱，要不是有南川和烈阳的事，我第一件事就是把他解决。”
“他去了神冢，不知道还活著吗……”叶凡答，无奈一笑。
北地王是真恨寧夏川啊，到这时候了还在想著带走他。
“他肯定没那么容易死的。”北地王回答，站起身来，没有任何徵兆的一掌拍在自己的胸口之上，而后闷哼一声，嘴角隨即溢出鲜血来。
“北地王……”叶凡立马伸出手，却是被北地王伸手阻住。
“一切都该有个了解。”北地王说，看著叶凡。
双方僵著，而北地王这一掌儼然已经拍碎了自己的心臟，生机在飞速的流逝。
“叶凡。”
弥留之际，北地王突然呼唤了一声。
叶凡一愣，正要应答，却是见北地王突然露出了笑容，除了洒脱，隱约的，在他眼中也闪过一丝欣慰。
“年轻挺拔，新的人王是这个样子，还不错。”
语罢，北地王不再多言，一步踏出，径直坠下崖去。
而叶凡也走至崖边，心中万千思绪，抬头之际，突然在此刻明了过来。
月光如水，无尽高崖。
他没想过再活，这正是他为自己选好的葬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