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粮食款已经拖欠大半个月了,到底什么时候能打过来?”
电话那头,二叔愤怒而狰狞的声音响起。
高悬的房顶,宽敞的粮仓,满眼的稻穀和玉米。
张扬坐在一垛谷堆旁,举著电话,手指用力按著发胀的太阳穴。
“两天吧,两天之內一定转过来。”
“你最好说话算话,所有没拿到粮食款的农民都在我家闹事,要是两天之內没见到钱,我就带他们过去找你!”
“嘟!”
电话被掛断,张扬苦笑著看向周围的一切。
什么是亲戚?你有钱的时候拉他一把,你没钱的时候他推你一把,这就是亲戚。
他的目光定格在墙边的那尊青铜鼎上。
鼎不大,两个脸盆宽,上面纹著九条龙形图案,长了密密麻麻的铜锈,年代看起来很久远。
爷爷说,这鼎是家里世世代代传下来的宝贝,往前能数两千多年的歷史,甚至还被一位大寧国的女皇帝使用过。
女帝以鼎祭祀天神,天神降福拯救黎民。
对此张扬自然是不信的,歷史上哪来的什么大寧国。
但不管怎么说,这东西一定是个古董,值钱!
他缓缓走到墙边,用手拍了拍鼎的表面,能听到婉转的金属迴响。
“对不起爷爷,没办法再把它传给我孙子了。”
张扬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无奈和酸楚。
一个月前,父亲意外离世,他接手了父亲经营的粮站。
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堆积如山的稻穀、玉米、小麦,还有欠下的一笔笔购粮款。
粮食滯销了。
今年大丰收,產能过剩,所有人都愁粮食卖不出去,纷纷降价。可一向有商业头脑的父亲,却反而高价购买了大量的粮食囤积起来,张扬怎么也想不通其中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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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事实就是这样,如今父亲已经不在,欠下的钱他必须还。
他已经卖掉了车和房,为此未婚妻也跟他分了手。
但这依旧不够还帐。
如今最后的办法,就是卖掉这尊青铜鼎。
买家听说是两千年前的物件,决定主动前来看货。
於是张扬也把东西从老家搬了过来。
此刻鼎的表面落满了灰,里面估计也一样,需要清理。
张扬將手往里面微微一探,忽然……
指尖居然传来一股潮湿的触感,还是热的!
张扬连忙將手抽回,同时將里面的东西带出。
下一刻,他猛然瞪大眼睛,惊恐和噁心同时爬上心头。
那居然是一截人的手臂!
我靠,甚至还在汩汩冒著鲜血!
“有鬼!”
他大呼一声,將手丟回青铜鼎中,同时一脚把鼎踹翻,鼎身倾覆,落入一旁的谷堆。
可就在这时,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堆积的稻穀,居然如同流沙一般,发疯似的朝鼎中涌入。
什么情况?
张扬完全傻眼了,长这么大,何曾见过这样一幕?
那青铜鼎就像是一张深渊般的大口,不断吞噬著周围的穀粒,短短半分钟不到,就至少吞掉了两百斤!
他完全无法理解,这样小小的一个鼎,怎么能装下这么多稻穀?
但是他不敢上去阻拦,因为他怕把自己也吞进去,只能眼睁睁看著稻穀不断消失。
……
大寧国,北原城。
女帝秦婉芸坐於殿上,金冠华服,盖不住身姿婀娜,红袍及地,掩不住双腿修长。容顏绝世而面若寒霜,双眸威严却略显淒冷,眉间英气逼人,却又掛著洗不去的憔悴。
登基三年,她承受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
“陛下,还是让大家分手吧。”
殿中,十余名穿著补丁朝服的文官齐齐躬身作揖,为首者丞相杨洪,目露深沉:“天下连年乾旱,城中早已绝粮,百姓开始易子而食,堂上大臣儘是两日未进粒米,陛下若是不分这手,明日朝堂,怕是再无一人能上啊!”
群臣抬头,目送侍卫端著一截鲜血淋漓的手臂,呈至秦婉芸面前。
几人咽下口水,眼中闪过一丝渴望。
他们都饿了太久了!
大寧国地处华夏北部,世代抵御蛮夷入侵。
天下饥荒,蛮族为寻生存大举南下,边关告急,女帝只得抽调都城军力,前来镇守。
两月前,敌国乘虚而入攻下首都,国破,女帝率领万千臣民,迁至北原城。
此处乾旱尤甚,地里生不出粮食,野外长不出荒草,对於平民来说,草根枯叶都成了稀缺的食物。
若是去城中一看,到处都是堆积的白骨,上面不见一丝血肉。
三十万人,如今已不到十万。
即便是朝中大臣,也是个个面色枯黄,三天饿九顿。
所以此刻,他们都希望能將这截手臂分而食之,哪怕这是同类的肉。
秦婉芸目光一寒:“你们让朕生啖自己的子民?”
“不敢……”
群臣惶恐低头。
秦婉芸没有多说,长袖一挥,侍卫手中的盘子凌空而起,手臂飞出老远,恰好落入大殿一侧的青铜鼎中。
那鼎本是燃香所用,如今女帝初至,免去了那些繁琐,所以鼎中空无一物。
“许国使者到!”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一声高呼,一人大摇大摆走进殿內,身后跟著四人,抬著两个大箱子。
一群文臣武將连连侧目,眼神里透著憎恶和鄙弃。
他们討厌许国的人,因为当初万崇国千里入侵他们的都城,就是这群小人给让了路。
“参见女帝陛下!”
陈罕嘴角掛著懒洋洋的笑意,抬手对著秦婉芸行了一礼,並不下跪。
秦婉芸面露慍色,但依旧保持著帝王的气度:“许国遣使前来,所为何事?”
“嘿嘿,乃是奉我皇之命,来请陛下履行承诺!”
“承诺?”秦婉芸美目微凝,“朕对你许国有何承诺?”
“不是对许国的承诺,而是对天下的承诺!”
陈罕拍拍手,身后四人將两个箱子打开,里面居然装著满满的杂粮,玉米、小麦、红豆……应有尽有。
虽然乾瘪粗糙,里面还夹杂著碎石粒,但在这荒年之中,想要集齐这么多粮食,显然不容易。
朝中大臣都看愣住了。
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多粮食。
“这里有二百斤杂粮,城外还有五千斤,陛下之前对天下许诺,如果有人能提供粮食,您愿纳其为皇夫,我许国三皇子气宇轩昂……”
“放肆!”
大將军方遂怒喝一声,直接打断陈罕,“胆敢褻瀆陛下,信不信我斩了你!”
秦婉芸摆了摆手,示意方遂安静。
不过眉头却紧紧皱起。
所有人都知道,许国三皇子乃是许皇与青楼女子所生,天生痴残,许国为这种人提亲,显然是在侮辱她,侮辱寧国!
“我確实许过这个承诺,但要求是五十万斤粮食,不是五千斤!”
陈罕笑了:“陛下,您好像还没搞清状况啊,现在这天下上哪去找五十万斤粮食?况且神灵已经遗弃寧国,你们的土地生不出一粒米,如果没有这五千斤粮食,北原城所有人都得饿死!”
“这多出的二百斤,已经是我家陛下垂怜寧国,额外送的!”
陈罕挺直腰杆直立,脸上满是自信。
诚然,在这世道,有粮就是可以自信。
殿中群臣各自缄默,对方的一番话,確实让他们无法反驳。
北原城,確实已经坚持不住了。
哪怕是女帝被胁迫下嫁,他们都无能为力。
“唦唦唦……”
就在眾人失落之时,大殿的一侧,突然传来一阵细细的摩擦声。
循声望去,目光匯聚到那尊青铜鼎上。
“这怎么回事?”
丞相杨洪率先面露诡疑,原本那鼎中空无一物,方才是陛下丟了一只手进去,如今发出声响,是为何意?
距离青铜鼎较近的几人,也嚇得连忙后退。
朝堂眾人,各自屏息凝神。
秦婉芸也同样看向那鼎,秀眉轻蹙。
“哗啦——”
突然,一抔金黄衝出鼎口,散落一地。
接著,第二抔,第三抔……
越来越的金黄色从鼎口满溢而出,迅速在鼎的四周堆积起来。
所有人目光齐聚,看清那金黄色是何物。
当即瞪大眼睛,目眥欲裂……
穀子!
全是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