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刀行

第十六章 今生只练刀


    洞外夜幕漆黑,偶尔会传来虫兽爬行的声音,使得这静謐的黑夜,平添了一抹紧张。
    孟离两次来到山洞,皆无缘一睹来时路径,但好在从此处下过一次山,对於此洞的位置,也能判断出个大致。山洞的位置位於杂草山的深处,属於荒无人烟之地,时常会有野兽出没,好在洞穴足够隱蔽,並没有被野兽发现的疑虑。
    此时洞中生著一堆篝火,旁边堆著成堆的干木柴,淡淡的火光,为洞穴带来温暖的同时,也为洞中带来光明。
    借著火光,孟离首次认真打量起山洞中的情况。
    出乎孟离意外,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山洞,竟然比他想像中更加开阔,石壁平整,似有人工开凿的痕跡。
    洞中一角,黑虎的骨架已被丟弃,森白的骨架上,带著一些干硬的肉筋,看上去惨不忍睹。
    见到这具骨架,孟离便忍不住想起与黑虎针锋相对的经歷,若非那次经歷给他带来的心態变化,他今夜绝无从孟淮阳手中逃生的可能。
    “老朋友,你又一次救了我!”孟离一手握刀,一手抚摸刀身,眼神中透著温柔,就像是在抚摸爱人温暖的小手。
    等不到片刻,中年人便已回归,再回来时,手中已多了一盆鲜血!
    “来,把这盆血水吸收掉。”
    中年人將木盆放在地上,指著盆中的鲜血对孟离道。竟好像是要请客吃饭一般,一副任君採用的大度模样。
    “又来?”
    望著地上那满满一盆血水,孟离苦笑一声,虽不是直接饮用,但以血水治疗身体的疲弱之症,还是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中年人笑道:“你当然可以拒绝,但以你此时的状况,至少要臥床三日才能恢復,你確定要这样吗?”
    “那还是吸收吧!”孟离苦笑著將已然无力的双手插入盆中,形势所迫,他也不能在意那么多了。
    四龙锁脉的血纹,散发著淡淡的红芒,犹如饥渴已久的野兽,贪婪的吞噬血液中的能量。
    血液渐渐下浅,而后完全见底。中年人显然对孟离此时的状態把握极好,盆中的血液竟刚好够他完全恢復,多一滴都没有。
    呼!
    孟离长舒一口气, 而后道了一声谢。
    中年人道:“不过是举手之劳,你若要谢,那就感谢这一盆鲜血的主人吧!毕竟也是一条生命。”
    “一条生命?”孟离悚然大惊,瞪著对方惊慌失措道:“你给我用的不会是人血吧?”
    中年人瞪了孟离一眼,不满道:“我在你眼里,难道就是如此残酷之人?刚才出去办了一些事,回来路上遇到一只山鹿,便取了这一盆鲜血。”
    “原来是这样啊!”孟离鬆了一口气,紧接却又神色一黯,嘆道:“这杂草山上的山鹿很有灵性,村中居民不忍猎杀,常常还以食物相喂,想不到今日却有一只因我而死!”
    中年人冷哼一声道:“莫做小女儿的姿態,那山鹿我已好生安葬,並未暴尸荒山。”
    孟离苦笑道:“师父真是宅心仁厚啊!”
    “那还用你说。”也不知中年人有没有听到他话语中的无奈,竟露出一抹被褒奖过后的得意。
    见到中年人这副尾巴快要翘上天的样子,孟离对他的性格算是了解了一些,他这个师父其实就是一个喜欢炫耀的自大狂,被人夸一夸,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子。
    得知自家师父软肋的孟离立刻“乘胜追击”,嬉皮笑脸道:“徒儿拜了师,却还不知师父名讳,以师父这般高人风采,想必在江湖上极具名望,日后徒儿功成名就,报上一声师父的名號,岂不是为师父添光增彩?”
    中年人似是被这一番话挠在痒处,美滋滋道:“徒儿有心了,不过为师的名头在江湖上过於响亮,无故提起,反而会害了你。你便只需记住为师姓燕,是一名无门无派的散修,这便足以了。”
    孟离趁对方不注意时嘴巴一撇,对这套说辞甚是不屑,什么名头过响提一提就要遭殃,难不成还以为自己是江湖盛传的绝世老魔?怕是半点名气都没有,羞於出口吧!
    心里这般想法,嘴上却是另一套说辞,恭维道:“师父如此了得,想必掌握的功法也甚是厉害,不知有什么可教於徒儿。”
    此时的孟离极尽諂媚,相比正宗的马腿子也不过只差三样,端茶、递水、锤腿。
    说到授武,燕姓男子反倒为难起来,纠结道:“江湖之上名剑风流,人们对於剑法的开发要远远超过其他功法,我本来有心要教你剑法,但这两次见你出刀皆是如有神助,想来在刀法上拥有超出常人的非凡感悟,我也不强迫,索性就让你自己选。”
    学刀还是学剑,这个问题孟离从未想过,当母亲將木刀递给他的那一刻,答案就已经註定。
    “我要学刀!”
    燕姓男子哈哈大笑道:“选得好,我辈儿郎,自该以刀磨意,敢爱敢恨,轰轰烈烈。”
    孟离诧异道:“师父不是希望我练剑吗?”
    “练剑?”燕姓男子不屑道:“三尺青峰,宽不过两指,细得跟豆芽菜一样,要我说这就是娘们练的东西。”
    “可师父你刚才不是这样说的啊!”见自家师父前后不一,孟离傻眼了。
    “师父你不是说名剑风流吗?”
    燕姓男子冷哼一声道:“名剑风流,却也下流,打著英雄美人的幌子,不知道有多少做的是勾搭良家妇女的齷齪勾当。”
    孟离再道:“你刚才还说剑法一派功法超绝,远胜其他功法?”
    燕姓男子道:“绝顶的剑法是不少,可並不代表绝顶的刀法就不多,跟我学刀,差不了。”
    孟离看著自己这位拍著胸口豪气干云的便宜师父,一脸的不可思议,刚刚让他选择时,还是有一说一的你好我也好,怎么一听自己弃剑而学刀后就如此激动了?恨不得把天底下吹嘘刀法的大话全都说满。
    孟离越想越不对,看著对方的眼神愈发怀疑。这个姓燕的不会只是一个爱说大话的假货吧?在听到自己选择刀法后便对刀法大吹特吹,从而让自己心生嚮往,从而盲目崇拜?
    察觉到孟离怀疑的眼神,燕姓男子皱眉道:“你这是什么眼光,难道是对为师的刀法有所怀疑不成?”
    “不敢,不敢。”孟离连忙摆手道:“方才听师父所说,徒儿热血沸腾,只是与师父相处了这么久,不见师父佩刀,所以才有所好奇。”
    燕姓男子恍然道:“我明白了,你是怕我主修的不是刀法,耽误了你!”
    孟离暗道一声好藉口,只是傻笑,並不解释。他这番举动,反倒让当师父的更加確信,冷哼一声,掀开了身上的黑色长袍。
    “无知的小子,看看这是什么?”
    他伸手在腰间拍了拍,孟离这才发现,原来对方的黑袍下,竟还隱藏著一把武器。可当他看清那腰间之物时,他却笑了。
    那被他认做武器的东西,非刀非剑,竟是一把酷似顽石的刀鞘!
    “怎么只有刀鞘?你的刀呢?”
    有刀鞘,必然就会有刀,这本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燕姓男子在刀鞘上方虚握,自傲道:“这就是我的刀。”
    手中无刀,心中却有刀,若是给那刀鞘插入一把刀,他此时虚握的位置便是刀柄的位置。
    他的动作並未停止,但留给孟离的印象却定格在这一刻。在他身上,孟离仿佛读出四个字:天下皆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