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之眼

第31章 威逼利诱


    山区天气变化频繁,突然阵雨转多云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老飞们以前作训也遇到过这情况,其实没什么可说的。但今天这会儿,的確是每个人心里都憋著口恶气。
    今儿这雨来的不是时候,停得也让人窝火。
    男飞们面面相覷地看了看各自手里那好不容易砍下来的大叶子,刚才下雨的时候为了遮雨挡风慌慌忙忙地用这玩意应急也没觉得怎么样,这会儿雨停了再看看,各个都感觉自个儿活像深山里的原始人似的,被浇成了一只只落汤鸡,还拼命地扯著手里足有放大版芭蕉扇那么大的叶子准备挡雨……
    这可真是……
    男飞们纷纷扔了叶子,转眼看看队友,一个个都一言难尽的样子,也不知道是谁先憋不住的,居然气笑了。
    雨停是停了,这个情况,觉是不用睡了,原本他们捡过来准备夜里取暖的乾柴火也都被雨淋湿了,究其种种,实在是让人慾哭无泪。
    “可能是老天爷看我们今天太顺了,”陈川嘀咕一句,把帽子摘下来,稀里哗啦地拧出来不少水。
    像是个信號,接著大家开始脱外套的脱外套,脱鞋的脱鞋,军靴一倒,又是一捧水。
    女飞这边帽子外套鞋子还好说,裤子和里面的t恤是没法拧乾了,杨天睿是个心细的,但面子矮,不好意思说,从旁边把刚拧乾外套穿回去的左旋喊了过来,“那么多树叶呢,你让霍棠她们拿著挡一下,贴身的衣服也拧拧水,她们折腾的时候我们男的都离远点就是了,不然晚上这么冷,几个小姑娘,弄不好都得感冒。”
    別说小姑娘,左旋自己手冻得都发僵,他搓了下手,並没有带来什么热量,知道杨天睿的个性,他也没推辞,点点头就朝霍棠她们过去了。
    把建议一说,包括惯常不拘小节的周觅在內,几个人都摇头——这么一帮男的都在呢,干这事儿实在不好意思。
    “不是,事急从权,这才几点啊,还一宿要熬呢,不都说姑娘体寒怕凉吗?別囉嗦了赶紧的吧,我们都走远点。”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霍棠敷衍地摆手,“不用不用真不用,就这样吧对付下就过去了!”
    左旋哭笑不得的,“平时没看出来你怎么还这么轴?”
    这是一回事儿吗?霍棠心里腹誹,推著左旋转了个身,“行了你快走吧,婆婆妈妈的!”
    “要不……”李宇飞犹豫半天,忽然插进来说道:“要不还是弄一下吧。”
    秦知夏倏地转过脸看她,“啊?可是……”
    李宇飞垂著眼皱著眉,没看左旋他们,“万一真生病了,感冒还好说,发烧是肯定没法训练的,现在也说不好后面的训练是什么安排……得不偿失。”
    左旋一拍大腿,“就是这么个道理!”
    霍棠没动地方,看著秦知夏,李宇飞说的固然有道理,但如果四个人里最靦腆害羞的小可爱抹不开面子的话,她不能让秦知夏一个人孤军奋战,她得陪著她。
    秦知夏抓著衣角犹豫,感受到霍棠的目光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大概也看出了霍棠的意思,挣扎片刻后鬆开手,对霍棠轻轻地点了点头,结果一摸裤子才想起来,她还私藏了一把奶没捨得吃呢,这会让大白兔的外包装纸都快被蹂躪碎了……
    霍棠满脸麻木地掏出一把已经化得湿噠噠的奶,丟又捨不得丟,吃又下不去嘴,满把都是黏腻腻的手感,惹得霍棠浑身难受。尤其是在被周觅发现了之后……更难受。
    “誒我去,你又偷著拿我!”周觅急急忙忙把拧乾的t恤套回去,看著那一把出身未捷的奶痛心疾首,“拿就算了你还不给我吃,刚才都饿成饼了,这不暴殄天物吗!”
    霍棠的內心是崩溃的,她用另一只乾净的手揉了揉突突跳著疼的太阳穴,心里在疯狂咆哮:这场见鬼的野外生存训练,简直是从头到尾都很一言难尽!
    一地的大树叶也没算白砍,至少给女飞们临时cos了一个换衣间。
    她们拧衣服的时候,男飞们都自觉地去了能避开这边的角落,等她们衣服都穿回去了,从雨停之后就没见著人的沈驍、孟凯歌带著秦天扬和司南回来了。
    神奇的是,怀里竟然抱著两捧乾柴火……
    侯勇都惊了,“这么大雨,怎么还有乾柴火?!”
    孟凯歌说:“雨大但停得也快,有遮挡的地方不会被完全浇透,多遇著几次这天气,什么经验都有了。”
    柴火当然没有刚才全队一起努力捡回来准备过夜的那些多,但聊胜於无,沈驍把怀里的一捧乾草干树枝垒到一起,拿打火机点著了,招呼已经围过来的女飞们,“愣著干什么,过来烤烤。”
    这把火一升起来,简直就是救命药。
    孟凯歌带人又陆陆续续地捡了点干树枝回来,三十几个人对付著把火堆分了三份,各自都围著火堆坐了。
    孟凯歌把最后一捧柴火抱过来给了特训班这边,左旋站起来,“副队,您告诉我们地方,我们再去捡点。”
    孟凯歌伸出两根手指给他比了一个坐下的动作,“老实待著吧,你们当这点玩意那么好找?周围能捡的都被我们捡完了。”说著看向跟他们蹲在一起的秦天扬,揶揄地笑起来,“现在还像不像夏令营?”
    秦天扬有气无力地抬头看他,“都这样了,孟哥您就別落井下石讽刺我了。”
    “其实要说像也可以像,”伊博延忽然说,“你们听我即兴来一段儿啊!这个暑假,让我们穿越原始森林,在神秘的十万大山中探险,清晨有薄雾相伴,有清风围绕,当日上枝头时,林间鸟雀轻鸣,夜晚宿营,忽而有雨,便开启了一次毕生难忘的雨夜星程——”说完了,他拿著树枝將柴火往火堆里拢了拢,抬起眼的时候眼里映著火光,晶晶亮亮的,在一片瞠目结舌的静默里问他的队友们:“酸么?”
    司南搓了一下胳膊,“天吶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伊博延懟了他一下,“扯淡!你那是冻的。”
    “本来我还愁这次回去又要写总结报告了,”孟凯歌语重心长地拍拍伊博延的肩膀,“行了,这活儿就给你了。”
    伊博延震惊,“不是,这个不合適吧副队?”
    孟凯歌不置可否,乐呵呵地走了,秦知夏吸吸鼻子,“你別说,跟著你说的想一想,这要真是趟夏令营,我还挺想去的。”
    侯勇痛心疾首地拍大腿,“这不就是卖家秀和买家秀的故事吗?!”
    “哈哈哈哈哈,”左旋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买家秀不行,这得是198双飞准4钻七日游宣传单和实际目的地的区別!”
    霍棠也笑得不行,“你怎么这么懂啊?”
    “我们学校是个旅游景点,学校里一走总能听见旅行团的大姨们说,还有传单啥的!”
    就这么说说闹闹的,倒是也熬过去了小半宿。
    衣服烤乾是不可能烤乾的,但好歹有了点热气儿,趁火没灭之前,沈驍留下了包括自己和陈川在內的几个老飞放哨,让其他人去眯一会儿。
    心力交瘁的一天,即使条件非常艰苦,霍棠还是睡著了。她做了个很混乱的梦,梦里大雨瓢泼,她一个人在看不见尽头的树林里冒雨奔跑,不小心摔进了沼泽里,眼看著自己沉下去,岸边的一只手突然抓住她,用力將她拽了上来——
    然后就是“啊”的一声尖叫。
    她猛地惊醒,鲤鱼打挺地霍然坐直了,旁边的秦知夏死死抓著手腕,人已经缩到了后背紧紧挨著山壁的地步,“蛇!”
    霍棠一眼就看见了秦知夏手背的一道浅浅的血痕,当即脑子就嗡了一声,下意识地一把將秦知夏抓了过来,这才看见距离她刚才坐过的地方不远,一条大概三十几公分的小蛇正旁若无人地往前爬……
    放哨的沈驍等人跑过来,陈川抓著蛇的七寸把那玩意拎走,沈驍脸色凝重地抓过秦知夏的手臂,一边查看一边安抚:“没事,冷静,你先冷静一下。”
    ……秦知夏也想,但她冷静不下来。
    她本来就胆儿小,这辈子乾的最大胆最不符合人设的事情就是开战机,最害怕的东西就是蛇,完全是本能式恐惧,根本无法控制,平时逛动物园看见爬行动物展窗她都得绕开走,更遑论现在被蛇咬了一口……
    李宇飞和司南都属於睡觉浅的类型,同样睡不著的俩人怕吵醒队友,就到远点的地方一边运动取暖一边隨口聊天,听见声音也跑了过来,还没来得及问就听见霍棠紧张地一叠声问沈驍:“这伤要不要紧?蛇有没有毒?要不要叫救援?”
    在陈川身边的周觅眼尖地发现捏著小蛇七寸的陈教练用膝盖轻轻地顶了沈驍后背一下,眼见大傢伙著急,周觅把正要过去的李宇飞拉到了一旁,李宇飞不解地看著她:“干什么?”
    周觅没吭声,只是意味不明地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过去。
    在他们前面,沈驍从军靴后面拔出了匕首。
    刀锋雪亮,映著秦知夏一张梨带雨的脸,更显得她无助仓惶,“教练你干嘛?你要给我放血吗?我不行我不要我拒绝!”
    沈驍愣了一下,原本准备朝后面伸过去的手绕到前面代替霍棠抓紧了她被蛇牙划出浅浅一条血痕的手,“有毒还不放血,等死吗?”
    秦知夏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不行,你一刀下去……我、我就飞不了了!”
    这句可太扎心了,霍棠跟著围过来的左旋他们一起满脸悽然。
    飞歼击机的飞行员身上容不得明显的伤疤,因为当载荷被拉大的时候,伤口是真的会迸裂,所以一旦受伤就意味著飞行生涯的结束,秦知夏手背上的血痕其实相当浅,但是有手指那么长,明显是蛇刚一碰她的时候她就醒了,自己缩回手的时候被蛇牙划了一下,沈驍真要给她放血清伤口,找这么个伤口切下去,秦知夏一直暗戳戳惦记著的“停飞”结局就算是真的实现了。
    秦知夏一直训练不算太积极,但也不拖后腿,沈驍本来奇怪她是怎么回事,今天在互相揭短的修罗场里听见了秦知夏私下里喜欢戴眼镜的事儿,他就想明白了。
    合著不积极是因为一直想停飞,但是还没拿定主意。
    既然如此,这么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沈驍就决定推她一把。
    他抓著匕首在秦知夏不断试图往回缩的手背上比划了一下,没看她,“那你到底是想飞还是想停飞?”
    “我……!”秦知夏一时语塞,委委屈屈地別开头,眼泪都含在眼圈里,居然犯起了倔,闷闷地说:“反正我不能留疤。”
    沈驍的刀尖落在秦知夏手背上轻轻抵著,把小姑娘嚇了个哆嗦,“你给我句准话,你到底想不想飞?”
    秦知夏哭出声来,眼泪控制不住成了断线的珠子簌簌地落下来,她看著自己那已经中了蛇毒、马上就要留下长长一道疤的手,想著即將到来的停飞命运,在飞行触手可及的时候,她曾经那么抗拒这个职业,可是现在让她必须在命运和飞行之间做选择的时候,她却对停飞的命运无法言说的难过……
    “我……”她抽噎著,哭得直喘,听得每个人心里都跟著揪紧:“我想飞,我不能留疤,教练呜呜呜我不想留疤……”
    沈驍忍著笑,色厉內荏地说她:“以后好好训练吗?”
    秦知夏愣了一下,哽咽著泪眼婆娑地看他:“啊?”
    “啊什么啊?”沈队在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情景里凶巴巴地又比划了一下匕首,“问你话呢,老实答!”
    “训练……”秦知夏刚觉得有点不对劲的脑子又被沈驍唬住了,“我好好练,呜呜呜我不能留疤……”
    “留什么疤,”沈驍放开她,在后面终於忍不住笑得狂放的老陈手里抓过了那条可怜的小蛇,用匕首撬开了它的嘴,老神在在地说道:“这蛇没毒。”
    “啊?”霍棠不可思议地张嘴瞪大了眼睛。
    秦知夏猛地抬起头,看著他们沈队那张正中下怀的脸,眨巴著眼睛傻在当场,连眼泪都忘了掉——这……这也太恶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