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偏爱是什么滋味,林夏禾其实没明确地感受过。
看着母亲递过来的银手镯,林夏禾愣住好一会儿。
“你三姐说,这副银手镯,一个三两,两个六两,只有你有。”
林氏长叹一声,“我知道她的意思,她说不出口的话,让我来和你说。收着吧夏禾,你三姐话最少,心思又最敏感。她啊,也最心疼你。”
黄豆大的眼泪,从林夏禾的眼角落下,一颗接一颗。
林氏替女儿一边擦泪,一边道,“她心里惦记你,你也想着她,这是你们姐妹之间的情谊。我可真会教养孩子,养了你们几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
她抱住女儿,轻声安抚,“好啦,不能哭了,再哭不漂亮。你们两姐妹都像我,心思细,越是这样的人,自己反而过更累。夏禾啊,别想那么多,有什么不顺心的都和娘说,娘会帮你出气。”
“要是我做得不对呢?”
“怎么可能?你是我闺女,我了解你。”林氏拍拍女儿的背,她是真舍不得女儿出嫁。
可日子偏偏那么快,转眼间到了林夏禾出嫁的日子,这日还是乔绵绵掌勺。
看着王家接亲的队伍到了,乔绵绵飞奔到屋里,紧紧抱住四姐。
“四姐,你有什么事,一定不要忍着憋着,记得回来找我们,一定要哦。我们拉勾!”乔绵绵眼眶含泪。
林夏禾问拉勾是什么。
乔绵绵勾起四姐的小拇指,“就是约定好,一百年都不能变,我们要做永远的好姐妹。”
“好,一辈子好姐妹。”林夏禾刚刚哭过了,这会又有点想哭。
林氏急匆匆进来,“哎呦喂,快别惹你四姐了,好不容易涂的粉,待会又掉了。”
她拉开小女儿,丢给望春,“带你妹妹出去,新郎来接亲了。”
林望春挽着妹妹的手,小声喊了句,“绵绵。”
“知道啦三姐,我们到门口看着。”乔绵绵已经吩咐后厨备菜,她要看着四姐出嫁,再去做饭。
不一会儿,王闯被几兄弟簇拥着过来,他扶住林夏禾的手,一步一步地带着人往外走。
乔绵绵的头靠在三姐的肩膀上,抬手擦了擦眼角,随后笑着道,“走吧三姐,到我们忙活的时候了。”
林望春被妹妹拉着进了后厨,给她分配了烧火的活。
乔绵绵开始做菜,得把红烧肉那些先炖下去,再去炒菜。
近来春笋越来越多,之前乔家旺成亲的炖鸡汤,改成了笋干炖排骨,鸡则是用来做小炒鸡。
鸡肉已经切成小块,新鲜的鸡肉不需要焯水,直接放锅里煸炒出多余的油脂,再加入豆瓣酱爆炒出红油,这时候倒入切好的蒜头和老姜,蒜和姜的辛香被鸡油激发出来,随着鸡肉一块翻炒,鸡块很快变成好看的酱色。
乔绵绵沿着锅边倒入半瓶料酒,“滋啦滋啦”地响声后,料酒卷起白雾,随之而来是鸡肉的荤香。
加入热水和辣椒等调料,乔绵绵盖上锅盖,熟稔地走到另一口锅前做其他菜。
小炒鸡需要炖半个小时,乔绵绵算着时辰,过去掀开锅盖后,浓郁的鸡香扑面而来。
这时候要大火收汤,等汤汁变得浓稠,味道全都裹在鸡肉上,便可以出锅了。
乔绵绵自己尝了一块,鸡肉嫩滑多汁,特别入味。
“三姐,你也尝尝。”乔绵绵喂了过去。
林望春还没反应过来,鸡肉已经送到嘴边。
“好吃吧?”乔绵绵期待地看着三姐。
“嗯,非常好吃。绵绵,你厨艺真好。”林望春夸道。
乔绵绵笑着道,“这都是日复一日练出来的,在你们没看到的时候,我也吃了好些苦头。”
她把小炒鸡盛出来,最后是酸辣猪皮汤。
猪皮晒干后用油炸到膨大,再用水泡软,拿来炒或者煮汤,猪皮里的孔洞会浸满汤汁,特别入味。
临安这边喜欢吃酸辣,除了猪皮,乔绵绵还加一些山药糊糊,会让口感更顺滑。
最后来上一大把葱花,待会喝了酒的,或者吃得再饱的,看到这碗菜上桌,都会再喝一碗汤。
每一样菜,乔绵绵都特意留下一碗,不然外边乱哄哄,等厨房里的人吃饭时,肯定没菜剩下。
“三姐,到我们吃饭了。”他们的桌子摆在后院,凳子不够坐,几个人便站着。
乔绵绵先盛了半碗汤,酸酸辣辣,瞬间开胃,让人精神不少,“嗯,味道刚刚好。”
这时李守业特意过来一趟,和林望春道,“你安心吃饭,祖母抱着桃儿睡觉呢。”
他已经吃过了,还喝了好些酒,但想到后厨的媳妇,还是过来说一声。
“你别喝了,待会醉了起不来。”林望春小声道。
“嗯,不喝了,让家旺他们去喝。”李守业干脆坐在地上,痴痴地望着林望春,弄得林望春不好意思吃饭,提着李守业先回屋。
乔绵绵看得哈哈笑,一场婚宴忙下来,热闹的尽头,还是归于平静。
等夜幕降临时,乔绵绵看爹娘洗漱完出来,她打了个哈切,却不想回屋睡觉。
“干嘛还不睡?”林氏是干完活才去洗漱,这会天黑好一会儿了,她坐到女儿边上,抬头望向半空,“今儿只有月牙,星星都没几个,有什么好看的?”
“我也不知道看啥,就是不舍得睡。”乔绵绵说话时,已经靠了过去,“娘,要不您跟爹商量一下,今晚您跟我睡?”
“你这丫头,又不是
三岁五岁,怎么,这就开始想你四姐了?“林氏笑着说完,同样叹了口气,“等着吧,三天后她便回来了。”
只是女儿再回来,便是客人了,林氏心里酸酸的,这会子,她也不想回屋去睡觉。
乔绵绵转头时,看到林氏眼眶湿了,打趣道,“刚刚还说我呢,您自己却哭了。看吧,不是我一个人想四姐。”
“你四姐勤恳能干,那么好的女儿,我当然会想。”林氏哼了一声。
“那等我出嫁的时候,您岂不是要大哭特哭?”
林氏被逗笑了,“你个姑娘家,婚事还没定下,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是是是,到时候我一定哭肿眼睛,行了吧?”
“还是不要了,您哭得太伤心,万一我不想嫁,反悔了怎么办?”乔绵绵搂着母亲的胳膊,感受到隔着布料传过来的温暖,她的心里暖融融的,哼哼唧唧地撒娇,“您和爹说一声嘛,我承认我想四姐,就让您跟我睡一晚呗?”
她紧紧搂着林氏,“我的好娘亲,全天下最最最好的娘亲,您不舍得看我辗转反侧,孤独落泪吧?”
“知道了,你这丫头啊,就知道我心软。走吧,回屋睡觉。”林氏扶着椅子起来,今天一直跑来跑去,累得腰酸背痛。
“不用和爹说下吗?”
“说什么说?老娘嫁给他那么多年,这点事还做不了主吗?”
“好耶,那我给您按按腰,您今日肯定累了。”乔绵绵挽着母亲回屋去。
而屋里躺下的乔满仓,还以为林氏会拒绝,结果林氏都没想来和他说一声,叹了口气,自己吹灭了蜡烛。
一夜好眠到天亮,乔家挣钱的进度不能停,尽管刚办完一场婚宴,第二天还是要出摊。
“已经停了两天,再不去出摊,不说别人,对门的陆大人和青酒都要饿瘦了。”吃早饭时,林氏笑呵呵地和家里人道,“家兴、倩倩,你们跟绵绵去出摊,我等望春他们回去了,再过来。今天家里多摆两张桌子,生意肯定更忙。”
说着,她又去看女儿和女婿,“真不多住几天?等夏禾回门了,再回去不好吗?”
林望春道,“昨日大舅母说,我公爹病了,还是先回去,不然我们不安心。”
林氏心想大嫂真是个嘴巴大的,如果李长顺真病得严重,爹娘肯定会和她说。只有大嫂说,还是说给望春听,想来是李家人觉得儿子儿媳在娘家住太久,想提个醒。
不过这话她不能当着女婿的面说,“那还是回去吧,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来和我们说。还有守业,下次你再打到大的猎物卖不掉,你送城里来卖。你岳父的摊位帮你卖,食铺也可以卖。”
“好的娘,我记住的。”李守业道。
“既然要回去,便早点回去。”林氏匆匆吃完稀饭,“我给你们拿的酱肘子,还有红烧鱼,是给守业家里人吃。他们没来吃席,正好给他们尝尝味道。还有家里做的腐乳和笋饼,望春你也带着,多少是个菜。”
她有说不完的交代,一边给女儿找东西,一边叮嘱。直到都收拾好了,她再送女儿女婿出门,“我和你们一块去,正好我要去街市。”
从乔家到巷子口,不过几步路的功夫,一咋眼就到分开的时候。
“那个……”林氏看看女儿,又看看女婿,最后叮嘱一句,“守业啊,打猎注意安全,安全比挣钱更重要。”
看着女儿女婿走远,直到他们走出视线,林氏才转身往街市去。
走远了的李守业在感叹,“这次来,我发现你家中的人,都更有朝气。具体我说不上来,就感觉他们很有盼头。”
“我也感觉到了,娘说家里买了宅院后,她每天心情都很好,只想着快点还钱。”林望春私下里和李守业在一起,话才会多一点,“你把桃儿给我抱。”
“不用,桃儿才多大,抱她没重量。”李守业低头去看襁褓中的女儿,小孩儿睡得香甜,并不知道他们在说她。
另一边,街市上的乔记食铺,已经坐满了人。
“满仓啊,以后寻常时,你们家不许偷懒。这两日你们不来出摊,我家小孙儿一直闹着要吃你家的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