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春山

第36章 冤案 你这就寻到新欢了?


    “这,这怎么?会呢?”
    被得了戚白商示意的连翘拦阻在内屋外,老里正犹带震惊地问身旁少年:“忍冬,你这位朋友她,她当真?是?戚大人的妹妹?”
    许忍冬同样还?惊愕着?。
    只?是?戚白商发话让他们?离开内屋,他也只?能同连翘一起拦在村民们?身前。
    听了里正的话,他回神道:“是?,戚姑娘在上京听闻兄长赴任出事,为了他才?快马加鞭,赶来蕲州的。”
    “竟是?这样,果然天不绝仁士啊!”老里正激动慨叹道。
    许忍冬问:“可戚大人为何会在这儿,又为何成了村里的恩人?”
    这话问完,不等老里正答,后面聚在外屋的村民中?已经有人忍不住接过去。
    “冬子,戚大人他可是?为了你祖父的冤案来的啊!”
    许忍冬脸色一变——
    “祖父的冤案?”
    “冤案!?”
    一道声音与他话尾异口同声地衔上了。
    许忍冬回头一看,对上了震惊之色全然不亚于他的连翘。
    连翘反应过来,忙扭头看向许忍冬:“你祖父不会就是?上上任南安县县令许志平吧??”
    “连翘姑娘怎知我?祖父名姓?”
    连翘神色犹惊:“我?家姑娘说的,长公子多半是?在赈灾银案里,查到了那个草包刺史?薛宏忠因政绩破格升迁前,曾任南安县县令,又顺藤摸瓜揪出了前县令许志平受诬冤死狱中?、被薛宏忠顶功冒进之事——此事牵涉深广,真?证实了,甚至关系到安家根本,长公子这才?被赶尽杀绝!”
    许忍冬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微变。
    他转向村民们?:“你们?与戚大人提起了我?祖父之事?”
    方才?两人一番对白,叫村民们?听得似懂非懂。
    唯有脑子快些的老里正转过神,嘴唇抖了下,喃喃道:“果真?是?我?等害了戚大人啊……”
    后面村民们?没?听明白,不妨碍他们?七嘴八舌地接过许忍冬的话头。
    “冬子,不是?我?们?乱说,是?恩人主动问起的!”
    “就是?,啷个薛县令和他叔一样的草包!恩人来查赈灾银案,他堵不上窟窿,听了新县丞的馊主意,要拿我?等田产家粮来充哩!”
    “呸!什么?县令!和他叔父薛宏忠一丘之貉的东西!”
    “可不是??还?要谋,谋什么??”
    “谋财害命!”
    “欺负咱们?村里远在山中?,没?怎个受灾呗!”
    “……”
    村民们?吵嚷得人头疼。
    老里正回过神,仓皇压了压拐杖:“都小声些!恩人还?在里面受诊呢,扰了大夫看病,你们?担得起吗?”
    见声音低了,老里正摆摆手:“天色不早了,都回家去,凑些东西,总不能叫恩人和戚大夫一同饿着?肚子过夜。”
    “哎……”
    村民们?应着?,但?还?是?一步三回头,望着?垂下的里屋布帘,不情愿地挪了出去。
    等他们?都走了,老里正才?转回身来:“忍冬啊,还?是?我?来与你说吧。”
    许忍冬连忙上前,将老里正扶到一旁有些支离的椅子上。
    “戚大人确实是?咱们?全村的恩人,前些日子,朝中?赈灾银案的事情举发出来……”
    老里正一顿:“我?知晓,你在练武堂中?忽然没?了消息那天我?就知晓,定是?你接了老二死前所托,去上京举发了他们?,是?吗?”
    “……”
    许忍冬到底是?少年年纪,即便家中?多舛,依然不能失尽了少年心性。
    他鼻子一酸,低下浓密湿透的睫来:“里正,对不起,我?没?能救下二叔。”
    “哎,你有什么?对不起的,要说,也是?我?家老二对不起你祖父。”
    老里正双手叠握着?拐头,手上如枯槁树皮似的脉络痛得绷紧了,又慢慢松弛下去。
    他眼窝湿了些:“要不是?当初你祖父栽培提拔,他的县丞哪里坐得稳?你祖父出事那年,于情于理,他这个县丞都是?最该站出来的,可他贪生?怕死,竟到最后都没?敢为你祖父争辩上一句清白……否则我?又怎会将他逐出家门??”
    许忍冬用力一擦眼泪,沉哑着?少年声线:“薛宏忠背后是?兆南节度使陈恒,普通人哪里得罪得起?一不小心就是?灭门?之祸,二叔也是?为了您一大家子才?委曲求全……”
    “错便是?错!世上人人有苦处,哪来那么?多借口与理由??!”
    老里正用力敲了敲拐杖,声音带痛带怒亦带恨。
    只?是?想起二儿子音容笑貌,他叫皱纹密挤的眼窝也渐渐红了:“能将这事举发出来,他是?死得其所!如此,才?不枉为大丈夫!否则恩将仇报、同流合污、戕害乡里、鱼肉百姓——忘根忘本,那与猪狗何异啊?!”
    “里正……”
    许忍冬含泪抱住了老人手臂。
    他知晓那是?老人最寄予厚望的、最有出息的二儿子。可却与他祖父一样,叫污泥埋没?,死在了那黑不见底的牢狱之中?。
    “……好了。不提他了,说正事。”
    里正颤着?气息,慢慢吐出口气,反过手来,拍了拍许忍冬,“戚大人来了以后啊,蕲州的天都亮堂了。赈灾银案一查,兆南上上下下都慌了。薛安确是?个草包,新县丞出的馊主意,他当即便领了,搪塞了个流民作乱的由头,带兵将村里大半抓走,抢了余粮谋了田产,偏赶上戚大人从蕲州刺史?那儿直奔南安县,抓个正着?。”
    许忍冬有些复杂地看向内屋,视线被帘子遮挡:“是?戚大人重新审了案,为大家主持公道的?”
    “是?啊,可惜老大这蠢人,放出来以后却管不住嘴。戚大人本就够多的事情了,一问起你祖父,他们?就不分利害地全都抖落给了戚大人——还?是?在县衙中?。抓了一个薛安有什么?用?那里尽是?薛家人的耳目啊!”
    老里正提起来就气,又用力捶了下拐杖。
    “听他们?带戚大人回来,要细查当年案子的时候,我?就知道,定要出事了。所以戚大人离开前,我?特意叫几个村里身手最利落的汉子远远跟着?他,这不,果不其然啊……”
    老里正歪过身,忧愁地望了眼里屋。
    只?是?不等他回过身。
    里屋的布帘忽然挑开。
    走出来的女子早已摘下了白纱帷帽,露出来的面容叫起身的老里正一惊。
    布帘拦不住什么?,戚白商在里面为戚世隐诊治的工夫,足以听过全程。
    她停住身,恭敬认真?地朝老里正作了礼。
    “白商谢过里正救兄之恩。”
    “哎——使不得使不得——”
    老里正回过神,着?急忙慌地要上前,又嫌自己腿脚慢,推许忍冬往前:“快把戚姑娘扶住,戚姑娘哪里的话?莫说戚大人保住了我?全村老小的身家性命——便是?没?有这一遭,他冒死赴任,救蕲州、救兆南于水火,那也是?我?们?所有人的大恩人啊!”
    戚白商直身。
    不待老里正焦急发问,她主动道:“我?查验过兄长伤势,他小腿骨处有折疡之伤,最为严重。周身旁处多是?挫伤、淤血,另有轻微刮伤多处,伴有高热……”
    简单说完,戚白商抬眸看向老里正:“多亏您有所预料,将兄长救回,如今他虽伤势略重,几日内难以下地,但?诊治之后,必性命无?忧。”
    话落,老里正长气一松,身子都晃了晃。
    许忍冬连忙将人扶住。
    老里正按着?心口,红着?眼道:“那就好,那就好啊……若是?恩人真?为他们?那莽撞至极的一番话丢了性命,那我?等,便是?尽赔了命也再换不来这样一位为百姓言、痛百姓所痛的清正之臣啊……”
    “……”
    见老里正松懈下来后,气虚脉弱,戚白商忙叫连翘扶老人家到另一间屋里暂休心神了。
    戚白商在明间打开药箱,拎着?方才?一边诊脉一边写就的患症与对应处方,在药箱里一一比对寻药。
    许忍冬迟疑低声:“戚大人当真?无?恙了?”
    “怎么?,不放心我?的医术么?。”
    确定了戚世隐下落安危,戚白商心情都轻快了太多,像卸下数日来的沉担,带上了几分玩笑捉弄。
    她抬眸看他:“看来那夜在骊山搭救,是?当真?叫你觉着?我?是?个无?德庸医了?”
    许忍冬顿时红了脸:“不是?……”
    “不过,兄长外伤实在有些重,近些日子都无?法行?走。山中?路难行?,短时间内,又不易搬挪有折疡之伤的病人。”
    戚白商轻叹,手中?碾药轮的速度都慢了些。
    “何况,如今蕲州乃至兆南,怕是?四处都在查兄长下落。即便能带他离开,归京路上,也必是?杀机重重。”
    许忍冬回过神:“姑娘不必忧心,可以在村中?多留几日。待戚大人醒来后,再做打算。”
    戚白商柳眉轻蹙:“只?能这样了。”
    她转向许忍冬,“接下来叨扰几日,还?是?要谢过你。”
    许忍冬正色摇头:“归根结底,戚大人本便是?为我?蕲州案才?卷入此间,如今更是?与我?祖父被薛宏忠等奸人所害、冤死狱中?的案子,而受杀身之祸,我?当然不能置身其外。”
    “你也要查明你祖父之案,是?吗?”戚白商道,“哪怕去京中?作证,就要面对安家这等庞然大物,如蚍蜉撼树?”
    少年还?有几分青涩的面庞上,露出发狠的坚毅:“九死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