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少杰轰然炸开的脑中，一片空白。
以武入仙！
这四个字，每一个都重逾千钧，狠狠砸在他的心头。
怎么可能！
他脑海中疯狂翻涌著典籍记载，两个如雷贯耳的名字骤然浮现——大夏祖皇任天明！中兴之主元成帝君！
大夏皇朝万古以降，有明確记载成功以武入仙，唯此二人！
任天明，乃大夏开朝太祖，传闻便是打破天地桎梏，从下界飞升而来，一手创立这煌煌大夏，其威名震慑诸天。
元成帝君，则是近古时期的人物，以武证道，中兴大夏，功盖千秋。
这等人物，皆是传说中的存在，是无数武者仰望的星辰！
而现在，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云家主，竟然也走上了这条路？
难怪！
难怪云家那些武者实力那般强横！
难怪云家主母怀孕，云龙却对万方湖那增加胎儿灵根机率的龙鬚金尾鱼似乎並不那么急切！
原来，他自身便是最大的底气！
寧少杰的呼吸变得粗重，他看向云龙的眼神，彻底变了。
先前的惊骇与难以置信，此刻尽数化为一种近乎恐惧的敬畏。
为何大夏皇朝子民，上至皇族贵胄，下至贩夫走卒，皆有尚武之风。
皆因大夏祖皇任天明虽已不知所踪，生死不明，但那位元成帝君，却依然在世！
即便元成帝君早已不理朝政，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凡阶武道最大的肯定与激励！
云龙神色平静，提起桌上的狼毫笔，在那份“云氏户籍”的空白处，从容不迫地填写起来。
云龙，云虎，云鹤，云济，李凌月，石铁，石晨……一个个名字落下，笔走龙蛇。
在来歷一栏，他只填了“大夏子民”四字。
其余的，便无需多言。
寧永瑞父子二人，此刻早已没了来时的从容与试探，心中翻江倒海，面上却竭力维持著镇定。
待云龙落下最后一笔，將户籍文书轻轻推回。
“寧镇守，请过目。”
寧永瑞深吸一口气，拿起文书，目光扫过，確认无误后，郑重地將其收入储物袋。
“云家主，告辞。”寧永瑞拱手，语气已不復先前的隨意，多了几分由衷的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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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慢，寧镇守，我还有件小事儿想请寧家帮个忙。”云龙突然说道。
“云家主请说。”寧永瑞向云龙投去问询的目光。
“我族翻山越岭匆匆搬来这里，除了最重要的典籍其他都没带上，不利於年少孩子的教导······”
“没问题，云家主再等些时日，我让人抄一些送过来。”寧永瑞没等云龙说完，立刻说道。
寧永瑞清楚现在已经不再適合继续深入交谈了，他现在的心境不对。
寧永瑞领著依旧有些失魂落魄的寧少杰走出大厅。
“寧镇守慢走。”云龙起身，含笑相送。
行至演武场边缘，寧永瑞脚步一顿，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场中。
那些正在呼喝操练的云家汉子，依旧是那套罗汉拳。
先前在他眼中，这不过是一门粗浅的凡俗武学，强身健体尚可，难登大雅之堂。
可此刻再看，却只觉这拳法一招一式之间，似乎都蕴含著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那些原本在他眼中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粗陋的拳架，此刻看来，竟是招招暗合某种玄妙至理，一板一眼间，都透著一股难以言喻的韵味。
他猛然醒悟，並非这罗汉拳当真一夜之间脱胎换骨，而是他自己的心境变了。
因为云龙，因为那句“哪怕没有灵根，亦不弱於人”。
他自幼身具灵根，一心向仙道，於凡俗武技涉猎不深，眼光自然有限。
如今想来，云家能將这套拳法传授给佃户，甚至让佃户都能突破锻体境，其本身定然有其独到之处。
寧永瑞强行压下心中的震动，目光炯炯，將那些拳法套路暗暗记在心中，准备回去之后，再仔细揣摩一二。
来时那条田垄间的路，此刻走来，景物依旧，心境却已是天翻地覆。
长春谷內的风似乎也带上了几分莫名的寒意，吹在寧少杰脸上，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许。
寧少杰的脚步有些虚浮，脑海中反覆迴荡著云龙那句“哪怕没有灵根，亦不弱於人”。
先前父亲问他，云家施恩於佃户，收买人心，所图为何。
那时他只觉得是寻常武道家族的立足手段。
可现在，一个骇人的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长，几乎要破土而出。
他猛地停下脚步，看向身旁的寧永瑞，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爹！我想明白了！”
寧永瑞侧目，看著儿子通红的脸颊，以及那双燃烧著某种异样光彩的眼睛。
“云龙！他广施恩德，传授那什么罗汉拳，还挨家挨户替人看孩子根骨，说是什么习武天赋……”寧少杰呼吸急促，字句从牙缝中挤出，“他根本不是为了收买人心那么简单！”
“他是为了寻找天赋好的孩子！他想看看，能不能復刻他自己的成就！他想为云家，蹚出一条……一条以武入仙的稳当道路！”
说到最后，寧少杰的声音已带上了几分惊惧。
他想起演武场上那个练剑的石晨，那个被父亲点出拥有灵根的孩子。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
“那个石晨！”寧少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难以置信的指控，“他明明有灵根！云龙却让他去练什么凡俗剑法！”
“爹，他这是在拿有灵根的孩子做实验啊！他根本没安好心！”
“有灵根不去修仙，反而去修炼那什么凡俗武道，一旦失败，那孩子的一辈子就毁了！平白浪费了多少大好的修炼时光！”
寧少杰越说越是心惊，看向长春谷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处择人而噬的龙潭虎穴。
寧永瑞此刻心乱如麻，哪里有心思仔细分辨儿子话语中的细节。
云龙那深不可测的实力，那句石破天惊的“以武入仙”，像两座大山压在他的心头。
他只觉得寧少杰说的，似乎也有那么几分道理，便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並未多言。
他的思绪早已飘远。
万方湖，这潭水本就因三宝而暗流汹涌。
如今，云家这只潜龙，不，或许该称之为猛虎，已然露出了崢嶸爪牙。
日后的利益分配，怕是要天翻地覆了。
只要云龙还活著一日，他寧家，最好与云家交好。
只是这份“交好”，需要付出多少代价，给多少好处，才能餵饱这只胃口深不可测的猛虎？
寧永瑞的眉宇间，凝上了一层深深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