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大明

第111章 到底是谁?


    第111章 到底是谁?
    朱由校继续说:“沉下心是好事,可沉下心越久越容易落到桔里。
    儒理之学,你们沉下心钻研了上千年,钻研出救国济世的良方了吗?
    要朕说,来来回回就是那么一套,说破天就是那么几句话,那么虚无縹緲的一点道理。
    偏偏这几句话,从靖康之耻说到崖山之变。跟前元韃子皇帝们这么说,对我朝太祖皇帝也这么说。
    一脉相承,忽悠到底,你们是一点都不变。
    现在眼见国事维艰,辽东崩坏,你们还是这样说,你们不累,朕都觉得累。
    大明必须换个活法,否则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朱由校这番措辞尖锐的话说得黄尊素坐立不安。
    黄宗羲听到却异常兴奋,跃跃欲试,屁股越扭越来劲。
    虽然里面有些观点黄宗羲並不赞同,但是不同寻常的批判和尖锐,却正中处在叛逆时期少年的下怀。
    察觉黄宗羲的异常,朱由校又看了他儿眼。
    东林党在歷史上名声很好,除了自己各个能说会道,会写书留传记,善於包装之外,也跟这位黄宗羲有著很大关係。
    满清定鼎中原后,开始修《明史》,当时清廷屡次派人来请这位名满天下、浙江史学开创者、
    海內公认史学大家的大儒。
    黄宗羲坚辞不去,却派了儿子黄百家和弟子万斯同等人入京修史,並將家传的更学札记《大事记》与自己的史学著作《三史钞》相赠,以备所需。
    黄百家、万斯同等人修《明史》时,与黄宗羲保持著密切的书信往来,许多大事都以他的意见为准。
    黄宗羲原意是防止清廷胡乱编写明史,抹黑明朝,但不可避免地掺杂了自己的意见。
    在歷史上,其父黄尊素身为东林党大佬,在魏忠贤等阉党派人抓他时,知道事不可为,乾脆自杀。
    黄宗羲肯定要把东林党描写得无比光辉,要不然自己老爹不白死了吗?
    张廷玉领衔《明史》总裁官,只是负责审查,一直修编到乾隆年间,呈给乾隆钦定刊行。
    乾隆和张廷玉站在清廷的立场上,也愿意大力褒扬东林党。
    这么好的一群东林党,为国为民,却被明朝皇帝连同阉人打压迫害,看来大清取代前明,真是天命所归。
    至於在明亡时,少部分东林党人如史可法等奋力抗爭;部分东林党哀嘆悲愤,却束手无措,只能归隱避世;大部分水太凉的东林党人踊跃地降清,在满清维持政权的过程中发挥著重要作用。
    这些情况就一笔带过,春秋笔法。
    黄宗羲、顾炎武,还有一个王夫之,这三位是歷史上明末清初,局势动盪,苦苦反思明亡原因后崛起的思想家,深深影响著后世中国文人。
    说实话,朱由校还是朱友霄时,只顾著网络键政,地图开疆,对这三位思想家了解得不多。
    只记得黄宗羲说了“皇帝才是天下之大害”,顾炎武喊出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朱由校不知道的是,这句话是后人提炼的,原句是“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
    至於王夫之,不好意思,他一直认为跟王船山是两个人,只是傻傻的分不清哪个是明朝的,哪个是清朝的...
    现在朱由校却惊喜地发现,他们居然都好年轻啊,最大的黄宗羲都才十五六岁。
    年轻好啊,思想还没成形,都是可塑之才!
    这三位能在歷史上成为影响后世数百年的思想家,说明天赋异稟,底子好。
    只要好生培养,未尝不能成为弘扬自己显学的思想家。
    想到这里,朱由校看向黄宗羲的目光更加和蔼可亲。
    ...救国济世的道理越辨越明。
    朕虽然写出《科学方法论》、《万物易证法》等笔记,但是朕也知道其中缺陷多多,有个人的偏见和短识。
    发表出来,就是希望跟天下大才们一起討论爭辩。不仅理论爭辩分明,朕还希望积极实践,在实践中去验证...”
    黄宗羲心中的跃跃欲试终於被朱由校的一番话揭开了盖子,他扭著屁股,嘴里巴拉巴拉开口。
    “皇上,学生觉得这实践检验真理是天才之说。以前大家爭辩时引经论据,谁背的书多,引论的经典多,谁爭得贏。
    可是这样爭贏了有什么意义?
    学生觉得此前儒理之学,一直虚无不实,最大的问题就在於没有切实的对错標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嗓门大谁就是对的。
    这样爭论出来的不叫真理,只能是假理,早晚原形毕露。
    现在皇上提出以实践检验对错,这就切实了,就如民间谚语,是驴是马拉出来遛一遛..:
    学子学习知识,应以治事、救世为急务,方不离经世致用之本。”
    不错,不错!
    能想到这一点,比许多儒生士子强多了。
    果真还是年轻好,思想有活力,容易接受新事物,被朕的显学一引导,这么快就引出经世致用的观点来了。
    朱由校满意地点点头,对黄尊素说道:“真长先生,你家麒麟子必定会光耀门庭,成为一代国士。”
    能不能光耀门庭,成为一代国士,还不是皇上你一句话。
    黄尊素恭声答道:“犬子年少不经事,还需要多读书...”
    顿了几秒钟,黄尊素又补充了一句,“多实践,这样才能有所长进,不负皇上期望。”
    朱由校继续说道:“真长先生,太冲能有如此天赋,与你的教诲离不了干係。
    朕读过你的读书笔记,圆融大成,不是融会贯通,能够举一反三是写不出这样的笔记,
    先生大才,让朕刮目相看。”
    圆融大成的意思就是黄尊素能把自己那些现代思想的本质核心,用当下的言辞说出来,还引经论据,论证得头头是道。
    你暂且不要说他是不是真心赞同那些思想,就问你这样的本事厉不厉害?
    这需要扎实的儒理学问,任何经典都能信手拈来。更需要他对自己的现代思想深入思考,想透了才能把本质核心提炼出来,再重新包装一番。
    大才啊!
    黄尊素连忙谦虚。
    “皇上过奖了,臣才学浅薄,只是偶尔几篇心得,不足陛下掛齿。”
    朱由校任他谦虚几句,就像打招呼必说吃了没有,等过了流程又问。
    “先生在制置司军事厅录事局任职,多有建树。此前朕一直要求力行却不得的奋武教导之制,
    先生任职,迅速在黄圃军校、新军营和新三大营推行..:
    先生大才!”
    录事局,就是奋扬军心、激励士气,不仅仅是喊喊口號,还要借鑑文化局的新闻和宣讲手段,
    同时还通过教授士卒识字开始,对士卒嘘寒问暖,笼络人心。
    说白了就是大明版的政工部门。
    此前朱由校一直叫孙传庭、卢象升他们推行,他们只顾著学习军事知识,跟將士们泡在一起此事也不知道从何入手,就一直搁置。
    黄尊素被张良连哄带威胁带到京师后,一边在报国讲习所进修,一边在制置司观政实习。
    朱由校此前一直忙於筹划去关寧一事,为了保密和避免引起外人怀疑,逐渐减少会见外臣的次数,所以迟迟没有接见黄氏父子。
    但是他们的读书笔记一直有在看。
    朱由校不仅看了黄尊素的读书笔记,还看了他的履歷。
    朝中对人心人性的理解最深刻的就属刘国华(汪文言)和黄尊素,正是因为这份了解,才会成为东林党两大智囊。
    只是刘国华偏阴势狼戾,黄尊素偏堂正光明。
    刘国华被朱由校派去跟魏忠贤搭档,祸害江南士林去了。
    黄尊素如何安排,朱由校思考了一番,暂时把他安排在新成立的录事局。
    结果从关寧回来,朱由校发现录事局的工作,居然在短短两个多月里焕然一新。
    尤其是他活学活用,学来了天津、淮东盐政以及滦州煤铁局的工人协会和工人公议会,在黄圃军校和新军营组建了学员/士兵协会和学员/士兵公议会,推选理事和公议郎。
    然后引导公议会检查军校和军校食堂;监督粮发放;检討军官体罚土兵事宜;在军法审理过程中充当监督员,確保审判公正。
    有了愿意撑腰的“娘家”协会,以及能替自己说话发声、还颇见成效的士兵公议会,士兵们的心一下子聚拢,士气大振..
    再加上录事局宣讲队等其它举措,现在新军营士兵,新三大营部分士兵跟以前拿粮当差、为钱卖命、得过且过的精神状態截然不同。
    人才就是人才,你给他一点机会就会绚丽无比。
    黄尊素恭声答:“臣只是略尽本分,不敢得皇上讚许。”
    其实黄尊素心里也是震惊的。
    皇上设置录事局笼络军心,安抚士卒,这种方法前所未有。
    歷朝歷代想了许多抑制武夫的手段和举措,但几乎没有人想过,直接从士卒入手。
    足额发放粮餉是第一步,再从“精神层面”入手,给士卒官兵营造归属感、荣誉感,明白同袍情,懂得为何而战,上了战场就能同仇敌气、奋勇向前。
    听著好像就是那么一回事,可是黄尊素仔细往深一想,这符合人性啊。
    足额发放粮,只能保证官兵们不会跑,听军令上前线。
    至於打输打贏,就全靠天意。
    只有让士卒们信任同袍,才不会担心自己会成为“孤勇者”;明白为何而战就更猛了,做到位了才能直接化身为悍不畏死。
    歷朝歷代,真正悍不畏死的军队有几支?
    大明军队真要是做到了扑汤蹈火、悍不畏死,女真建奴算个球啊,靶瓦剌算个毛!
    从另外一个方面,通过录事局奋武教导之制笼络士卒的心,让他们明白忠君报国,朝廷以后就不用担心將领谋逆叛变,话刚喊出来就会被下面的官兵捉了来领赏。
    一环扣一环,对人性的理解,让黄尊素敬佩不已。
    也正是这份深刻的认识,再加上听到皇上在关寧运筹帷,制定冬季攻势大略后就放手让各支军队放手去打,结果打出个大捷来。
    黄尊素明白,天时人和被皇上拿捏得死死的,自己必须做出扶择。
    他是个聪慧之人,也是个狠人。
    歷史上知道事不可为,寧可自杀也要保全家人。
    现在看到大势所趋,自然会心安理得地上朱由校的这艘大船。
    东林党那群“志同道合”的好友?
    我们熟归熟,可千万不要乱攀关係。
    我跟制置司一眾同仁才是志同道合!
    聊了半个时辰,送走了黄尊素父子。
    朱由校喝了一碗参汤,问曹化淳。
    “大伴,下来接见的是谁?”
    “回皇爷的话,是萧如熏、戚昌国、麻承训、达奇勋四位將军,他们在制置司值房里候著。”
    “嗯,是彻底改编京营之事,叫进来。”
    “遵旨。”
    曹化淳刚走几步,朱由校叫住了他。
    “大伴,朕记得有个很要紧的人要见,可是脑子里的事和人太多,记不起要见谁,你有没有谁要提醒朕的?”
    曹化淳为难了,“皇爷要见谁,奴婢都是按照皇爷旨意安排,实在不知有谁要提醒。奴婢没用,请皇爷恕罪。”
    朱由校摆了摆手,“不是你的错,是朕脑子的事情太多了。容朕想想,应该很快就想得出来。
    先把萧如薰四人叫进来。”
    “遵旨。”
    朱由校摸著下巴,陷入了沉思。
    到底谁呢?
    自己一直想要见他,只是时间耽搁得有点久了,一时忘记了。
    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