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起手胜一局
山海卫城东边山丘的亭台上,卢象升信心满满地说出东虏建奴,这个冬天只有一个地方能去借粮。
朱由校满意地点点头。
不愧是我的好学生,把我的《天启兵法》战略和战术篇都学精通了。能文能武,再好好磨礪一二,以后就是朕和大明的李靖李卫公!
“你说,是哪一处?”
“回皇上的话,是东边朝鲜。”
“那你说说,当如何处置?”
皇上又在考究卢象升。
眾人如饶有兴趣地看著他,期待著他的回答。
“任由之!”
不管不问?
任由建奴抢掠朝鲜?
眾人心思各异,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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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校在他们脸上扫了一眼,把他们的神情都看在一眼,开口说。
“诸位也说说,建奴抢掠朝鲜,我大明当如何处置?”
静默了二三十息,袁崇焕开口了。
“皇上,臣觉得应当出兵策应。”
朱由校指了指他,“说说你的理由。”
“皇上,此次全靠皇上运筹帷,定下连环妙计,一举取得辽南、辽阳、瀋阳和娘娘庙大捷。
现在建奴粮草尽毁,军心不稳,如果老奴真敢冒雪出兵,去朝鲜抢掠,那我大明不能坐视不管不管是出於宗主国道义还是为了平辽大计,都应该出兵渡三岔河,直捣黄龙。
或者调运王师,泛海直趋朝鲜,帮助藩属御敌,坚决不让朝鲜抢到一粒粮食..
只要四面封锁,让建奴军民饿上一个冬天,他们自会人心惶惶,军心涣散。到了明年开春,我王师官兵再鼓譟东出,定能一举荡平辽东!”
看著侃侃而谈的袁崇焕,朱由校不动声色。
真的是优点和缺点同样突出的袁崇焕。
他最大的问题就是才能撑不起他的野心。
而最大的错误是不该在寧远城打败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奴儿哈赤,破了他所谓的不败金身。
寧远大捷,世人有多崇敬他,后来就有多恨他!
我们视你为大明救世主,你居然如此拉跨!
朱由校已经看出,袁崇焕和熊廷弼一样,其实没有多少真正的军事才能。而且袁崇焕在战略眼光和韧性上真不如熊廷弼。
袁崇焕只会扎硬寨,打呆仗,
前期遇到喜欢蛮干的奴儿哈赤,勉强应付得过来。没想好不容易熬走老奴,却换上狡诈多谋的黄台吉,他就应付得十分吃力,短板暴露无遗,
从万历四十七年开始,明朝吃的败仗不计其数,公认的大捷只有寥寥几个。
史书隨便一翻,就知道谁是主將。
寧远之战,寧锦之战,不管死伤多少,寧远城和锦州城都守住了。
受两次胜仗的影响,从崇禎到朝野上下,都把希望寄托在袁崇焕身上,加上此前在崇禎面前吹的牛笔太大,收不回来了,想辞职跑路也跑不掉,只好一步步地走向万劫不復。
朱由校也不喜欢野心过大的他,但是在当今士大夫文官绝大多数都靠不住的情况下,又不得不用他。
自己的平辽大计,得靠孙传庭、卢象升以及曹文詔、赵教率、满桂等將领。可孙传庭、卢象升还年轻,还没有歷经起伏和挫折,还没有成熟,需要歷练。
任何名臣和名將都需要歷练,才能一步步走向神坛。
孙承宗威望足够,喻安性善理民政,两人搭档,足以镇住关寧蓟州战线。
袁崇焕就继续老老实实守寧远和锦州。
你最合適!
说句不好听的话,叫孙承宗和喻安性去守,都不一定守得有袁崇焕那么扎实。
至少袁崇焕在歷史上证明过他的守城能力。
眾人各有所长,自己就要儘可能用他们的长处。
朱由校在心里转了几个弯,没有出声否定袁崇焕的话,而是抬头问其他人。
“诸卿还有其它什么意见吗?”
“皇上,臣附议卢参军的意见。”
曹文詔恭敬答道。
“哦,说说你为何赞同卢象升的意见?”
“回皇上的话,朝鲜君臣鼠首两端,总想从大明占便宜,又不想得罪建奴。世上岂能有这样的好事?
此次建奴东进抢粮,时间紧迫,定会下手极其狠毒...朝鲜各处定会遭遇茶毒。
臣觉得,让朝鲜吃吃建奴的苦头也好,省得他们心揣小心思,老想著左右逢源。
届时建奴给予朝鲜重创,而我大明四战四捷,搅得建奴天翻地覆的消息传到朝鲜,礼部出使朝鲜的官员,定会备受尊重,也能儘快完成皇上的差事。”
朱由校讚许地点点头:“说得好。曹文詔,你有如此见地,朕深感欣慰。”
他上前去,挽著曹文詔的手,诚恳地说道:“以后平辽大事,为大明守土开疆,还请曹卿多多担当。”
曹文詔激动得浑身颤抖,想要跪下应答,被朱由校挽著手,跪不下去。
“不必跪著答话。来日平辽大捷,又封狼居胥、勒石燕然,你我君臣去太庙告慰歷代先帝,去英烈庙告慰歷朝英烈时,再跪拜吧。”
曹文詔流著泪答道:“臣铭记皇上的殷切期望,万死不敢忘!”
朱由校转过身,对眾人说道:“过两日,朕要回京。关寧锦诸地,就拜託诸位了。”
“臣必当竭尽全力,拱守边关。”
朱由校上前几步,挽著袁崇焕的手,切切交待:“老奴生性残暴,这次吃了大亏,明年开春,
可能会举兵报復。届时寧远锦州就拜託袁卿。
朕期待那一天,老奴越是凶器,就越显出袁卿的本事来。”
袁崇焕连忙应道:“臣誓死与寧远锦州同在!”
此时的他,已经彻底明白,他的前途就在这两座城池上。守住了,青云直上,前途一片光明。
守不住...那是不可能的!
自己就算是拼出一条命来也要守住。
而且此时的大明跟以前的大明不同。
天子圣明,全力支持。
孙督师和喻巡抚又是一代名臣,跟此前的袁应泰、王化贞之流截然不同。
至少他们不会给前线扯后腿,只会想方设法让前线增强实力。
还有新捣鼓出来的水泥、钢筋修筑的钢筋混凝土,以及各类火器,都是守城利器。
我袁崇焕就要在寧远锦州扬名立万!
两天后,山海卫城,天空飘著小雪,朱由校坐上马车,在四卫营的护卫下,启程回京。
孙承宗率平辽局和平辽都司全体將官,出城相送。
卢象升留在山海卫,他有了新的职位平辽前敌都司辽西指挥使司,他担任制置使,曹文詔担任指挥使,两人搭档,魔下配置陆续调过来的新军营六千,以及平辽营调过来的三千骑兵,编为辽西师,执行新的战略任务。
目前在军营里进行磨合训练孙传庭留在金州金州成立了辽南指挥使司,孙传庭担任制置使,赵率教担任指挥使,满桂和辽东海军第四分队指挥使沈寿岳並任指挥副使,统领一万五千兵马,四千海军陆战队以及辽东海军第四分队。
东江镇成立东江指挥使司,毛文龙署理制置使兼指挥使,孙国楨为制置副使兼参谋参军,黄得功、周遇吉为指挥副使。
经过大半个月的抢运,东江镇各岛上的百姓近十万被运回山东,妥善处理。
经过清点和裁汰,东江行司现在有兵马二万一千人,船只二百六十余艘,正在接受辽东巡海都司的检点,准备组建第六分队。
平辽局制置副使、登莱巡抚袁可立,改任山东制置使兼山东巡抚,有权调动山东一切军政资源,支援平辽作战。
在某些人看来,山东要被制置司吞併,岌岌可危。想必这些人准备要“豁出命”去,拼死维护正道和祖制。
只是袁可立得了朱由校的交代,现在先盯住鲁东的登莱两府。鲁中青州、济南,以及鲁西的充州、东昌等府,暂时不去管它,且由布政司理事就行。
估计一段时间里会相安无事。
一切都安排好了,朱由校总算放心,踏上回京的路途。
这次来山海卫城,还盘桓了一个月,看上去很突然,实际上是朱由校深思熟虑的结果。
有魏忠贤在长芦和两淮苦一苦盐商和盐官们,抄没出上千万两银子,自己有足够的財力进行下一步计划。
掌握军权就是其中一步。
编练新军只是掌握军权的第一步。
没有经歷过战火洗礼的兵,编练得再好也称不上战士。
还有关寧,是重中之重,自己必须亲眼看看,看看孙承宗、喻安性、袁崇焕到底把它打造成什么样子。
同时自己也带了孙传庭、卢象升等制置司幕僚和六千四卫营和新军营过来,就是想藉机会歷练想不到机会还真来了,还是有人特意给自己挖的坑。
事到如今,锦衣卫镇抚司安保局查得清清楚楚,刘伯是被关寧清军御史杨司仲收买,捏造谣言,哄骗马世龙,好让他轻敌派兵出击,吃上一场败仗,
杨司仲背后则连著京城据说京城某些人急切地希望自己寄以厚望的关寧吃上一场大败仗,然后发挥传统技能,鼓譟“民意”逼宫。
杨司仲早就被安保局秘密押回京师,开始点名拿人,顺藤摸瓜。
自己借著这个假消息做戏,將计就计,利用杨司仲、吴道举、常谷山之流,帮明军哄骗住了建奴上下,实施了一出连环计,展开天启五年冬季攻势。
自己的计划原本只是三步,以鲁之甲所部“明目张胆”地偷袭耀州掩护辽南行动。
辽南行动一来拔除盖復州,抢占金州,在辽南埋下一颗特大號铁钉。二来就是掩护辽阳行动,
自己的计划也就到辽阳城为止。
方震孺的军议司这几月做了不少工作,联络了许多內应,摸清楚了辽阳、瀋阳、盖州、復州等城情况,以及三岔河防线布防和兵力部署。
没有这些翔实的情报,冬季攻势不可能进行得如此顺利。
只是自己方方没有想到,卢象升和曹文詔胆子更大,
他们顺利地在辽阳放了一把火,知道瀋阳城兵力空虚,还有可靠的內应,於是就临时改变了计划。
孙传庭在辽南俘获了阿济格,当机立断留他活命,拿捏了一番又放了回去,埋作一枚棋子。
卢象升选了佟养性,让他承担了“这一切”。
这是大好事!
说明经过自己孜孜不倦的“教诲”,当世这两位难得的军事大才,接受了自己灌输的现代军事思想,跳出了原来的桔。
杀人还诛心,放火还攻心!
好!
自己也全力支持。
阿济格没有出现在捷报上,对外宣传他逃出生天,实在可惜。
全家死光光的佟养性被自己下詔大加封赏,定为冬季攻势第一功!
可以说,天启五年冬季攻势,自己起手胜了一局。
接下来棋局怎么动,更加关键了。
继续乘胜追击,还是被建奴扳回一局,大家都拭目以待。
在朱由校的万般心绪中,御驾一行经过三天的疾行赶路,来到了滦州城。
滦州制置使兼永平府知府、滦州煤铁局都事孙元化带著永平府、煤铁局以及附近蓟州镇驻军,
出城迎接。
把御驾安置在永平府府衙,孙元化带著几位心腹亲信,向朱由校匯报煤铁局建设的情况,
在滦州城某个院子里,有人在密谋。
“老马,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为了在昏君邀功,蓟州镇清军专案组正在日夜赶工,说不得明天就会查到你的头上。
现在昏君力行严律酷法,丝毫不近人情。
老马,你的事,足以让你吃鬼头刀,届时你的妻女被卖入教坊司,任人玩弄。你的儿子流配西北岭南..
老马,到那时再后悔已然晚了!”
另一人脸色铁青,迟疑了许久,才恨恨地说:“既然昏君不给老子活路,那老子就另寻一条活路!”
旁边劝说之人大喜,“这就对了!活人怎么能让尿死!
老马你奋力一搏,就能给自己和子孙搏出个世代公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哈哈,借你吉言。”
劝的人和被劝的人,各怀鬼胎地对视一眼,眼色慌忙转移开,虚心假意地哈哈笑起来。
不知从哪里钻出一股风,吹动油灯。
灯光摇曳,在两人的脸上晃动,映得一明一暗,十分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