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大明

第46章 督公啊,你可不能死啊!


    看到房可壮一脸摸不到头脑的神情,来人又问了一句:“不是你?”
    房可壮缓缓地回过神来,“你说魏阉被人行刺了?”
    “对,就在今晚,玉京楼。魏阉刚下楼,就被藏在暗处的刺客行刺。”
    房可壮脸色煞白:“死了没有?”
    来人捋著鬍鬚答:“不知。周围人只是看到魏阉血流不止,地上还留有一大摊血跡。
    魏阉被手下人抢回吴家大宅,护卫严加戒备,不准任何人进出。还用钦差关防调了扬州卫五百兵丁,封锁吴家大宅周围四条街道,严禁閒杂人等靠近。
    我叫苗真秀、於慈林、穆天贵和斯文种,以送良医好药的名义进吴家大宅,好打探虚实,却被拒绝,说魏阉隨行中带有良医,也有京里带来的金创药。
    现在魏阉生死未明,局势扑朔迷离。”
    管事在旁边说:“老爷,黄公,这门房不是说话的地方,何不移步?”
    房可壮惊魂未定,勉强地说:“真长兄,请移步再说。”
    来者是黄尊素黄真长。
    按理说应该待在原籍浙江余姚县,不知为何来到了扬州城里。
    在前厅偏房坐下,黄尊素迫不及待地说:“魏阉再如何,现在也是奉皇命出京巡盐的钦差。
    按照计划广传其敲骨吸髓之害,激起民愤,酿成民变,眾人再遥相呼应,一起发力,以民意驱逐他。
    为何事还未发,你就迫不及待地刺杀他作甚?
    百害而无一利啊!”
    房可壮不停地捋著鬍鬚,差点把鬍鬚都给扯断一把,“真长兄,本官不是不知道利害!我真的没有派人去行此魏阉!”
    “真不是你?”
    “真不是我!”房可壮十分气恼。
    哪个王八蛋,活活扣个锅给老子!
    民意驱逐是一回事,法不责眾。
    再说了,不管如何严惩也是那些闹事的盐户们去承担,不会伤及本老爷半根毫毛。
    可是行刺就不同啊!
    魏忠贤再坏,也是钦差,代表著皇权,居然在扬州地面上被人刺杀,地方官必须要承担责任。
    这个责任可轻可重。
    自己在玉京楼摆明不给魏忠贤面子,这要是被有心人在皇上面前参一本,把主要责任扣在自己头上,我怎么扛得起!
    而今朝堂上,东林党人被驱散得七零八落,其他各党眾人正虎视眈眈,尤其眼馋自己这个巡盐御史的大肥缺,到时肯定是一窝蜂地落井下石!
    想到这里,房可壮心中出了奇地愤怒!
    哪个王八蛋啊,你没事行刺魏忠贤干什么?
    就算你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你在天津山东为什么不动手?偏偏等到扬州才动手,老子招你惹你了?
    黄尊素暗暗地察看著房可壮的神情。
    他知道房可壮追名逐利很有勇气,但是这种犯险的事,绝无这么大的决心和勇气。
    只是目前房可壮的嫌疑最大,黄尊素必须要来摸摸底。
    “现在网还没张开,魏阉就被惊动了,后面的棋恐怕不好下了。”
    “真长,魏阉来两淮,就是敲诈银子来的。不管谁刺得他,只要他没死,还得把这件差事做下去。
    只要他摆明了要银子,我们就能把黑锅扣在他头上。”
    黄尊素看了房可壮一眼。
    这傢伙有些急智。
    不过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房御史,你可有听说,淮东盐场最近流言四起?”
    “听幕僚们说起过,儘是些蛊惑人心的谣言。本官明日准备去扬州府和兵备道,请他们派捕快和兵丁严查不殆!”
    黄尊素目光深邃,缓缓地说:“此事有蹊蹺。
    这些流言不早不晚,在魏忠贤奉旨出京没多久就在淮东四下流传。
    俗话说无风不起浪。
    这些年,淮东各盐场积累的民怨可谓深如海。一旦大风起,说不定就会掀起巨涛骇浪!”
    房可壮眼睛转了转,“真长兄,你是说兴起民变?那岂不是正中我们下怀吗?”
    黄尊素心里冷笑几声。
    你脑子钻在钱眼里,拔不出来了?
    这能一样吗?
    唉!
    东林党自从涇阳、涇凡先生(顾宪成、顾允成)、启新先生(钱一本)、修吾先生(李三才)、中甫先生(于玉立)等诸贤仙逝后,人才凋零。
    余下的要么无法掌控大局,要么一味弄权,要么刚愎自用,要么如房可壮这般...
    黄尊素耐著性子说:“民变如水火,而水火无情,难以掌控。它可能伤到魏阉,也可能烧向房御史。”
    房可壮心头噗通乱跳,“烧向我?呵呵!”
    他乾笑几声。
    “我在巡盐御史任上,恪尽职责,廉洁奉公,诸多政绩是有目共睹的!
    淮安扬州两府六家盐场盐户百姓们联名上书,要为本官修生祠,谢本官去积弊、除苛政、免杂捐!”
    黄尊素心里冷笑不已,这种把戏你就不要在我面前玩了。
    修生祠?
    现在大明被修建生祠的在世官员,真正为国为民的有几位?大多数都是鱼龙混杂,沽名钓誉,而且还形成了一条“產业链”。
    乡绅们號召百姓们募捐为离任地方官员修生祠,既能討好这位青云直上、前途无量的老大人,为他大振声望,还能敛一笔钱。
    乡绅们先装模作样地带头捐钱,然后各乡各村“纷纷响应”,乡民们被胁迫“自愿”捐钱。
    拿著这笔钱,找个旧祠堂寺庙翻新一下,做个泥塑的神像,请名士大儒题块匾,写篇铭文,不了几个钱就能热闹开张。
    然后名士大儒们拿润笔费,乡绅们捐的钱如数奉还,乡民百姓人数多,捐的钱是大头,结余的钱乡绅们含泪分掉。
    修生祠需要地方官申报朝廷审批。
    接任的地方官不愿得罪升迁的前任,再说了,自己离任时要不要修生祠?
    黄尊素清楚这里面的勾当,也不点破,继续说。
    “房御史,这些都是虚的。
    民变一起,打出旗號是贪官污吏,官商勾结,再加上身为钦差的魏阉被行刺。
    房御史,你首当其衝,难逃其咎啊!
    而今朝堂上,齐楚浙党依附魏阉,凶焰又復,虎视眈眈!”
    房可壮额头上冒出冷汗,惶然不安:“真长,你我同属东林一脉,你不能眼睁睁看著奸佞逞凶,陷害吾等忠良之辈啊!
    魏阉被刺,跟房某真的一点关係都没有。
    他作恶多端,天底下那么多仇人,谁知道是谁跑到扬州来刺杀他!
    那鸟人痛快了,却坑苦了我!
    真长,你足智多谋,你说该怎么办?”
    黄尊素心里也是迟疑不定,不知道对方这步棋,到底卖的什么药。
    “房御史,稍安勿躁。
    魏阉贪生怕死,而今突然被刺,定会缩在吴家大宅不敢轻举妄动。
    某趁机去各盐场一探究竟再说,摸一摸他们的底细。”
    房可壮更急了,“真长,难道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坐以待毙?”
    黄尊素也懒得跟他纠缠,起身道:“先静观其变。黄某告辞!”
    黄尊素离去,房可壮还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等到心腹管事送客回来,他连忙叫道。
    “房禄!”
    “老爷,小的在!”
    “府上的银子都运走了吗?”
    “老爷,府上的银子三天前就打包装箱,雇威顺鏢行押运,运回原籍老宅去。你不是亲自过目的吗?”
    “嗯,你替老爷写封信,叮嘱夫人和少爷,银子千万要藏好了!”
    “是!”
    扬州城北吴家大宅,戒备森严的后院,內侍们进进出出,惊慌不安,哭声一片。
    “乾爹,你要是有事,叫儿子怎么活啊!”
    “我的亲爷爷,孙儿愿意折寿换你的阳寿!”
    尤其是李永贞,站在臥室门口大喊:“督公,我的督公,你快些醒来啊。”
    “啊呀,不好了!快去叫医生,督公的伤口又裂了!”
    躺在臥室床上的魏忠贤,突然坐了起来,双眼盯著李永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