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大明

第13章 有意见儘管提


    六月初四早上,首辅顾秉谦,次辅魏广微,群辅朱延禧、孙承宗,会同六部吏部尚书崔景荣,户部尚书李起元,礼部尚书薛三省,兵部尚书高第,刑部尚书李养正、添注尚书*周应秋,工部尚书黄克纘,都察院左都御史李宗延,以及六部左右侍郎,都察院右都御史、左右副都御史,翰林院学士等三十余人,跪在奉先殿殿门前。
    辰时,奉先殿大门缓缓打开,一身素服,头上只是包了网巾的朱由校缓缓走了出来。
    “臣等恭迎皇上出殿。”
    皇上在奉先殿向二祖列宗谢罪三天,臣子们不一起陪著也就算了,出来不迎接,那就真的成了不忠不孝、无君无父之人。
    而且在场的哪一位不是宦海浮沉多年,六月初一早朝上,皇上唱的那一出,眾人都心知肚明。
    其它的暂且不说,现在眾臣心里多少有了一份共识,此前大家看不起的文盲皇帝,绝对没有大家想像得那么简单。
    朱由校看了一眼跪在殿前平台上的眾臣,举起手里的一方白布,交给身后內侍展开。
    “眾臣工!”
    眾臣闻声抬头,看到一块三尺宽六尺长的白布,被两位內侍拉展开,在风里晃动著,发出啪啪的声音。
    上面书写著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雪耻!”
    上面墨跡未乾,字跡笔力有力,但结构鬆散,笔画不稳,应该是少识文墨的皇上所写。
    朱由校指了指身后的白布,“老奴有什么七大恨。
    此獠丧心病狂,皇祖和大明如此厚待他,居然不懂感恩,只有恨!
    果真是虺蜴豺狼!
    朕没有他那么多屁话,朕只有一耻!
    奇耻大辱,必须以血洗之!
    孙师傅!”
    “臣在!”
    “此布幅朕交给你,请带到关寧,遍示官兵,此乃国讎家恨。
    將士们为大明报国讎,为朕雪家恨,浴血奋战一雪奇耻!朕就是砸锅卖铁,也会確保他们粮餉不缺!
    再告诉他们,朕希望此布幅插在女真老巢赫图阿拉,然后伴著老奴,还有他的三族,一干逆贼的首级回京,朕要供奉於二祖列宗神主前!”
    杀气腾腾的话,让跪在地上的眾臣不由一凛。
    大明诸位皇帝,除了二祖,哪位何曾如此有血性?
    孙承宗激动得浑身颤抖,泪流满面。
    顾秉谦和魏广微,以及崔景荣等几位尚书,低著头交换著眼神。
    皇上,我们越来越看不懂。
    但是也有人心里不以为然。
    谁没年轻过,谁没衝动过!
    时间会消弭一切的。
    老夫子朱延禧目瞪口呆地看著朱由校。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这还是那位讲经时谦逊好学的皇帝吗?
    幻觉!
    一切都是幻觉!
    朱由校继续说:“朕既然向天地祖宗立誓,要为大明和皇祖雪耻,那就要专心致志,全力以赴。
    平辽剧繁持久,而大明內外又有那么多国事民政需要內阁和六部处置,朕不忍心再把此事加在你们身上。
    故而...”
    朱由校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刘良相说:“念吧。”
    “遵旨!
    天启五年六月初四,司礼监奉皇帝圣諭,为雪国讎家恨,特置制置司,拨西苑灵台宝钞司屋阁,为理事之地。
    专司平辽事宜,分置军机处、参谋局、度支局、军械局、训练厅、经济厅等有司,综理剧繁。
    召孙承宗、萧如薰、郭明振、张艮、孙传庭、卢象升、何腾蛟入司办差。
    平辽军务、粮餉等诸事,直稟制置司。
    诸画策、部署、调拨、差遣等上令,廷寄各处,是为皇命上諭,即刻照办无误...”
    眾臣惊呆了。
    皇上你这是借著雪耻之名,要另开炉灶,绕开內阁和六部,直接指挥平辽战事。
    平辽的军务、粮餉全抓了过去,那还有兵部和户部什么事?
    不行!
    这样坚决不行!
    朱由校看著眾臣,发现他们的神情就像被自己硬塞了一坨大的,心里乐开了。
    甦醒过来这几日,自己翻阅了大量奏章、御批。
    在奉先殿里向祖宗谢罪期间,也叫內侍们轮流读相关的奏章和御批。
    深刻体会到,而今的大明官僚机构,就是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沼泽。
    谁来都会把你陷在里面,让你动弹不得,再慢慢把你吞噬。
    自己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跟大明官僚机构斗智斗勇,然后去改造它。
    没用的,从根上都烂透了,没救了,就让它毁灭吧!
    自己要做的就是借著为大明报国讎、为皇祖雪耻的旗號,新设一个机构,撇开內阁和六部,专司平辽军务和粮餉。
    没错,就是另起炉灶,建立一套新的机构。
    自己做了十几年资深公务员,参加了那么多学习会议,读了那么多学习资料,对於如何从无到有,建立一个高效运行的组织机构,门清。
    有意见?
    朕当然知道你们有意见!
    儘管提好了,雪一样上疏,反正朕又不会听。
    想齜牙咧嘴闹事?
    呵呵,真是好巧,魏忠贤魏大璫,你怎么站在朕的身后?
    户部尚书李起元,兵部尚书高第,还有礼部尚书薛三省,不约而同地直身,高声道。
    “皇上,万万不可!”
    “皇上,这是乱命!”
    “皇上,如此行事,让臣等无地自容!”
    朱由校打了个哈欠,满脸歉意地说:“诸臣工,朕在奉先殿谢罪三日三夜,又饿又困,已然坚持不住,要回寢宫歇息。
    诸位有什么话,就说於魏璫听,他自会转呈朕。
    好了,不说了,困死了,朕要睡觉去了。”
    朱由校指了指孙承宗,叫內侍把摺叠好的“雪耻”布幅交予他,然后打著哈欠,甩著袖子,在刘良相等內侍的簇拥下,扬长而去。
    李起元、高第等人起身还想去追,魏忠贤在他们跟前站著,笑眯眯地问:“诸公,有什么话只管跟咱家说!”
    阉贼!
    我们跟你没话说!
    我们只想啖你肉,饮你血!
    看著眼前眾臣愤怒的面容,魏忠贤不为所动。
    他已经充分认识到自己的使命。
    同党王体乾,党羽田尔耕、许显纯、杨寰、孙云鹤被收监,当夜就有刘良相心腹,司礼监隨堂太监、兵仗局提督军器库刘应坤带著口諭,去了东厂內牢和锦衣卫詔狱,叫番子手和力士,將五人活活杖死,然后报了一个瘐毙。
    加上赐死客氏之事,让魏忠贤充分认识到,此前的皇帝一直在装,他实际上心思深沉,杀伐决断,比他爷爷的爷爷嘉靖皇帝有过之而无不及。
    魏忠贤彻底认命了。
    不认命不行啊!
    而且魏忠贤心里清楚,只有认命,全力以赴执行皇爷的圣意,才会有一线生机,以及保住家人的荣华富贵。
    他还有侄儿、女儿女婿和族亲...
    “诸公,你们难道真的没有话跟咱家说吗?”
    眾臣脸色变幻不定,心思各异。
    虽说奉圣夫人客氏心忧皇上病情,突然“暴毙”,让魏忠贤痛失最大的臂助。
    党羽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锦衣卫都指挥使田尔耕,都指挥僉事许显纯,北司掌刑杨寰和孙云鹤不知为何被突然下狱,才一夜就瘐毙。
    羽翼损失过半。
    看上去似乎失去圣眷,可以痛打落水狗。
    可是在场的哪位不是人精。
    臂助、党羽是被剪除,可目前情况来看,魏忠贤圣眷不减,直接成了皇上御前一只恶犬。
    而且这只恶犬不好对付,自天启元年始,让东林党损失惨重,鎩羽而逃。
    首辅顾秉谦连忙出声转圜:“当然有话说。
    既然魏公奉詔问话,大家就畅所欲言,魏公定能呈於御前。”
    魏广微帮忙附和道:“有话好好说,不如大家找个地方?这里离內阁值房近,诸位过去坐坐,有话慢慢说。”
    孙承宗是在场眾人中心里最明白的一位。
    他对李起元、高第等人说:“这里是奉先殿,供奉著二祖列宗的神主。难不成诸位要在这里大吵一架,上演全武行?”
    谁敢啊!
    工部尚书黄克纘接著话说:“孙督师说的没错,这里是奉先殿,岂能容我等放肆?
    不如先去內阁值房,大家坐下来慢慢聊。”
    “好。”其余尚书侍郎们面面相覷,纷纷应道。
    魏忠贤走在前面,拱手笑眯眯地说:“诸公,请!”
    说罢,笼袖垂手,走在最前面。
    诸位大臣看著他,很然地紧跟其后。
    *添注尚书,明朝官制,阁老的尚书头衔,是加衔虚职,並不到部视事,只是为了抬高官阶。
    六部到部视事的正差尚书,正常情况下只有一位。
    添注尚书就是正差尚书並列多加一位,属於特殊情况下强塞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