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有功者连升三级,推著胡玄机去死
三日后,朝议。
李崇自从亲政以来,励精图治,对过往朝政之处置多有不满,故而满朝文武大臣已经猜出来,
此次朝议必將重提旧事,再起波澜。
成都府老秀才造反,南直隶闹水匪,是眾臣眼里的美差,是必须要抢到手的,哪怕在朝堂上,
把人脑子打成狗脑子都要爭一爭。
而绍兴倭患,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去接这个烫手山芋。
皇极殿,李崇高坐龙椅之上。
宗室勛贵,文武大臣,分班列次,山呼万岁。
礼仪结束,李崇俯视著满朝公卿,沉声说道。
“昔日太师秉政,多有疏漏,朕不得不旧事重提,为其查漏补缺,
安阳水患,渭州蝗灾,绍兴倭患,南直隶之水匪,成都府老秀才造反,以及近日江西苗匪作乱,这些事情都不能再拖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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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崇话音未落,胡玄机紧忙出列,跪地请罪。
李崇摆摆手,道:“免去太师首辅之位,便是对此事的惩处,一罪不二罚,太师毋需请罪,快快起身吧!”
胡玄机谢恩,起身,回去继续站好。
李崇高坐御座之上,继续说道:“朕意,委派钦差大臣,赶赴各地详查妥处,若办事得力,朕將不吝官爵,有功者连升三级,列位臣工都是朕之肱骨,国之干城,难道就没有人愿意为朕分忧吗?”
皇帝话音未落,便有呼啦啦一大片文武大臣,纷纷出列请旨,表示他们愿意连升三级。
不对,他们愿意为皇帝分忧。
这其中便有张,林如海,贾雨村,耿思远,梅若云等,早已投靠皇帝之人。
在一眾文武之中,李崇看来看去,突然发现,怎么混进来一个大佬。
工部尚书赵温华。
这个赵温华很有些意思,他既不是胡玄机的人,也不是任何人的人,甚至他自己也不拉帮结派,但他就是能稳坐近十年的工部尚书。
而朝中上百位緋袍文官,十年来,竟然无人能將其替代。
原因无他,这傢伙极其擅长大型工程,不管是修宫殿,还是建陵墓,或者是加固河道,修建堤坝,他都能统筹各方,做到多快好省。
故而他虽然不是胡玄机的人,但胡玄机秉政这么多年,也没想过换了他,因为你换別人上去不灵啊!
按道理讲,堂堂一部尚书,等閒是不能出京的。
若是你出了京,部中政务怎么办?
一把手去外地出差干脏活累活,小杂鱼在家里坐享安逸,从古至今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但是没办法,赵温华也想求上进,他也想进步啊!
连升三级,赵温华是不敢想的,毕竟他已是一部尚书,升无可升。
但內阁此时只有四人,还缺一人。
他赵温华也想进內阁,也想被人尊称一声阁老啊!
既然有大佬出列,李崇自然得先问问他。
“赵爱卿,你属意何事?”
赵温华说道:“稟陛下,安阳水患除了安置灾民外,还须修整河道,建造堤坝,这本就是工部的差事,微臣愿意去安阳。”
安阳水患,无疑是这几件事里,工程量最大,也是最钱的一件事。
李崇问道:“修整河道,建造堤坝,安置灾民,爱卿估算得多少银子?”
赵温华回答道:“稟陛下,不用估算,工部早已派人远赴安阳详细查勘过,最少也得二百万两银子,只是,”
说至此处,赵温华欲言又止,他抬头看了眼皇帝,又看了眼站在文官班次第二名的胡玄机,这才接著说道。
“只是当时户部没银子,故而此事便耽搁至今。”
李崇闻言,看著胡玄机,问道:“太师,以前的事,朕便不问了,朕今日只问你,安阳水患,
户部能拿出多少银子?”
胡玄机眉头紧皱,思索片刻说道:“稟陛下,户部现有存银五百二十七万两,但这些银子都各有各的用处,
各地官员的俸禄,將士们的军餉,各部各院的日常开支,都要从这些银子里出,若陛下现在问老臣,户部一两银子也拿不出来,
若是停办今年上元节一应庆典,停办陛下万寿节一应庆典,停办太后圣寿节一应庆典,老臣挤一挤,勉强能挤出来一百二十万两,若是再多一两,陛下还是砍了老臣的脑袋吧!”
户部的银子都是专款专用,年初审计之时,便已经擬定好了,什么地方要多少银子。
胡玄机虽为老贼,但並不贪污,在理財上还是有些本事的。
他说只能挤出来一百二十万两,那便真的一两银子也没有了。
李崇点点头,道:“朕刚刚亲政不久,一切以节俭为上,今年的上元节庆典,和朕的万寿节庆典,便都停了吧!至於太后的圣寿节庆典,也停了,朕去与太后说,相信太后会同意的。”
说罢,李崇看向赵温华,道:“剩下的八十万两,由朕的內帑出,爱卿你须谨记,朕不想看到有灾民冻饿而死,哪怕一个也不行,而且终朕一朝,朕也不想再看到安阳,再次发生水患。”
李崇刚刚从薛家,得了不少银子,故而为安阳灾民这个钱,他得起,他也必须。
没办法,谁让他是皇帝,谁让他是天下黎民百姓的君父呢?
赵温华抬头看著御座上的皇帝,面色如常,但眼神里难掩激动之色。
皇帝內帑的银子,安置灾民,修整河道,自从太祖太宗之后,大乾朝多少年,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了?
圣君,这是圣君啊!
赵温华双膝跪倒在地,即首道,
“陛下爱民如子,微臣感佩莫名,微臣向陛下保证,一定不让一个灾民冻饿而死,而微臣所修河道,所建堤坝,一百年无虞,微臣不敢夸口,但五十年,微臣还是敢担保的,
陛下冲龄践祚,春秋鼎盛,临朝五十年不在话下,若是安阳五十年之內,再次发生水患,请陛下砍了微臣的脑袋,若是那时微臣已死,那便请陛下砍了微臣子孙的脑袋,以谢天下苍生。”
赵温华这番话说的鏗鏘有力,激昂澎湃,李崇听了也感慨良多。
李崇走下丹陛,来至赵温华面前,伸手扶起他,沉声道。
“爱卿放手去做,此事办成之后,爱卿可凭此功,进內阁,任职建极殿大学士。
赵温华闻言,激动得再次跪倒在地,即头谢恩。
安阳水患的事,赵温华接了,接下来该谈谈其他事情了。
李崇重新走上玉阶,重新坐回御座,看著殿中纷纷请命的一眾大臣。
他微微一笑,道:“贾雨村,朕在吏部看过你的履歷,上官对你的评价里,有酷吏二字,这虽然不是什么好词,但成都府老秀才造反一事,当初的处置太过宽容,
正需要你这样的酷吏,前去拨乱反正,去告诉那些胆敢造反之人,自古造反只有死路一条,朕绝不宽有,还有那些贪官污吏,他们若敢官逼民反,朕將视其为逆贼,与造反者同罪。”
接著,李崇又看向林如海,道:“林如海,你乃姑苏人氏,对南直隶的乡情很是了解,南直隶闹水匪一事,朕便交予你了。”
隨后,李崇看向梅若云,道:“爱卿乃太师之高徒,又曾在陕西任职多年,渭州蝗灾善后事宜,朕便交予你了。”
说罢,李崇又接著说道:“今年蝗灾是过去了,但虫卵並未灭杀,明年蝗灾必起,爱卿此去,
除了善后,更重要的则是防范明年,那一场更大的蝗灾。”
这三件事,是李崇一早便与他们商量好了的,今天在朝议上,只是走一遍流程而已。
而那些站出来请命的文武大臣,见皇帝將这三个最容易的事情,都交给了自己人。
他们面上不敢表露出什么,但心里则一个个腹誹不已。
任人唯亲,昏君,这是昏君啊!
现在剩下的差事,便只剩下绍兴倭患,和江西苗匪作乱了。
那些文武大臣,见剩下这两个最难啃的硬骨头,一个个便打起了退堂鼓。
便在此时,一位武將出列。
“微臣董信,愿去江西剿灭苗匪。”
李崇一看,是昭勇將军董信,其曾在江西当过几任提督,如何与苗人作战,他可谓是经验丰富,老道之极。
李崇微微一笑,点头道:“江西有董將军,朕无忧矣!”
接著,李崇又说道:“董將军还须谨记,对付苗人,要剿抚並用,万万不可因为滥杀,而激起更大的叛乱,此事办妥,朕升你做总兵。”
董信闻言,激动得老泪纵横,赶忙跪地领旨谢恩。
所有的事情,便只剩下绍兴倭患,无人愿意接手。
贾雨村见状,这才放下心来,心说这份大功,看来是非我莫属了。
既然无人接手,李崇索性也不再提了,而是开口问道。
“监察御史何在?”
呼啦啦文站出来几十位御史言官。
李崇俯视著他们,说道:“安阳水患,渭州蝗灾,牵涉民生社稷,动用钱粮无数,难免会有贪赃枉法,中饱私囊之种种恶行,
各位监察御史,可有人愿意隨赵尚书,梅翰林一起赶赴安阳,渭州,就地纠察贪腐之事,朕向你们保证,凡是你们弹劾之人之事,一旦查有实据,你们也连升三级。”
纠察贪腐,弹劾官员,本来就是这些御史言官的份內之事。
做好本职工作,便能连升三级,这样的美差,可不是年年都有的啊!
几乎在一瞬间,殿內所有的御史言官,纷纷请命,表示他们愿意去安阳,愿意去渭州。
这么多人,当然不可能都派了去。
李崇提前看过这些御史的履歷,在其中点了二十二个过往並无劣跡,行事还算方正之人。
其中七人派去渭州,十五人派去安阳。
至於这些御史言官,会不会去了当地,便和那些人同流合污,那属实是想多了。
你能收买一两个,甚至三四个御史言官,这么多御史言官,你还能都收买了?
人家上摺子弹劾你,照样能升官发財,何必跟著你趟这浑水呢?
再说了,你要是能將这么多御史言官,都给收买了,那你犯的事,就不是革职下狱那么简单了那得满门抄斩,那得抄家灭族。
王子腾和章凤翼,正在黄泉路上等著你呢!
就问你敢不敢跟著去吧!
诸事料理妥当,眾臣纷纷离宫之后,李崇单独留下了胡玄机,
“太师啊,朕亲政那天,便答应过你,要去国子监为你正名,为你挽回声誉,奈何朕生了一场大病,拖延至今,朕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俗话说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你我君臣二人,便同去国子监,兑现朕对太师的承诺吧!”
李崇这话,要是半个月前说,胡玄一定会喜出望外。
但现在,他已经麻了,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琢磨推敲,他也算看出来了,皇帝对他恨意犹存,大概率是不会让他致仕返乡,安然养老的。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
他现在唯一关心的,便是皇帝会不会,清算他的一双儿女。
至於他这把老骨头,埋在哪,不是埋呢?
再说了,这些日子以来,朝野各方舆情汹汹,他的名声,已经臭得不能再臭了。
估摸著即便皇帝兑现诺言,去了国子监,也当著那些太学生的面,帮他说了话,他的声誉也救不回来了。
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胡玄机苦笑道:“陛下,还是算了吧,这些日子以来,老臣痛定思痛,悔恨无极,一直觉得对不起陛下,对不起先帝。
陛下不杀老臣,已是天恩浩荡,至於其他,老臣已不敢奢望,陛下大病初癒,龙体要紧,还是回宫休息吧!”
胡玄机这么说,倒是出乎李崇的意料,但他早已让张安排好了一切。
你胡玄机说不去,就能不去吗?
李崇拉著胡玄机的手,道:“太师啊,就算你看开一切,视名利如浮云,但朕既然答应了你,
便必须兑现承诺,若是朕对太师食言,岂不是成了无信之君了吗?”
皇帝都这么说了,胡玄机还能怎么办?
你要是不去,便是將皇帝陷於不仁不义之境地,就问你去是不去?
这些日子以来,胡玄机的那些门生故吏,其中可堪造就之才,要么像林如海那样,选择投靠皇帝,与胡玄机决裂。
要么像梅若云那样,虽然没有与胡玄机决裂,但仍然忠诚於皇帝。
要么像各地督抚那样,与皇帝建立了良好的沟通渠道至於收服人心,將胡玄机的势力化为己用,这个就得靠水磨功夫,去一点一点,一年一年的磨了。
而在朝堂之上,李崇靠著胡玄机的鼎力相助,已经勉强维持住了朝堂的稳定。
虽说皇帝的文官基本盘还是不多,但像徐少湖这样的山头,有一个算一个,也都不算大,他们要想爭权夺利,便必须得和皇帝合作,才能实现其利益最大化。
也就是说,李崇已经初步掌控了朝堂。
当然,前提是別侵害那些大佬的利益,
故而,现在的胡玄机,对李崇而言,价值已经不太大了。
要让他还像以前那样,忍著噁心,忍著想杀胡玄机的衝动,继续与胡玄机虚与委蛇,李崇已经做不到了,他也懒得再这么做了。
今天这场君臣对话,以及接下来国子监的一场大戏,便是李崇给胡玄机,演的最后一场戏了。
今日过后,胡玄机去死。
而李崇,则全盘继承胡玄机留下的政治遗產。
剩下的,不过是时间去慢慢梳理,渐渐的化为己用了。
而在胡玄机看来,这段日子以来,皇帝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可谓任劳任怨,毫无怨言。
他已经做到这份上了,皇帝应该会善待他的一双儿女吧!
至於今日,皇帝为了不失信於臣子,非要去国子监为他正名,为他挽回声誉。
虽然此事对他已经不再有什么意义,但皇帝执意如此,没法子,他只能选择配合。
算了,就当为皇帝再做最后一件事吧!
希望皇帝看在他如此配合,如此听话的份上,放过他的一双儿女吧!
想到这里,胡玄机苦笑一声,道。
“陛下,老臣愿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