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特里格自愿调去了被称作绞肉机的诺凡河地区,在一次进攻指令中,苏尔纳的飞机袭击了后方的指挥部,他被找到的时候,只剩下了半截身体...”
“帕特里格没有父母,就將遗物送到了我这里,他们说,帕特里格经常在军队里描述他的精灵妻子如何美丽,他的女儿如何可爱,几乎全师上上下下都知道我的存在。”
“我抱著他的军装,跪在地上哭的几乎晕厥过去,但是,我的父亲,那个迂腐到极点的人,认为帕特里格为费恩服役,为费恩献出生命是对罗曼尼亚的侮辱,当著我和尤米莉婭的面將帕特里格的骨灰盒和勋章都摔在了地上,拒不承认他是我的丈夫,让他们滚出森林。”
“那应该是我第一次对他发火,我用了自己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语言去咒骂他,对他动手,用石头砸他,”
“最后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关在了地下室里,即使这样我依旧反抗不了他。”
芙莉婭此时眼眶已经泛红,她深呼吸,让情绪平復,缓了几秒,才接著说道:
“帕特里格的死让我对父亲彻底绝望,我知道自己必须离开他,逃离这片森林。”
“我能想到的就是用帕特里格送我的戒指,隱藏气息逃出去,但是这样就没法带走尤米莉婭,带著她一定会被发现,那样我还得被带回这里。”
“那时候不管怎样我都该想办法带著尤米莉婭一起走,但是那时我几乎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一心只想著离开他,已经忘记了考虑尤米莉婭的感受。”
“所以,你丟下了妈妈自己离开了?”愷撒说道。
芙莉婭抿著嘴,望向愷撒:“我不想用什么说辞来掩盖我的懦弱,在那天晚上,哪怕尤米莉婭紧紧抓著我的手跟我说了很久的话,说不想再失去妈妈了,说想要一直和我在一起,但最后我依旧趁她睡著时拋下了她,独自一人离开了森林。”
“离开之后我一直带著这枚戒指,並改成了帕特里格的姓氏,以军官遗孀的身份来到了王都居住下来,”
“帕特里格跟我说的没错,作为稀有种族的精灵,哪怕不工作光靠补贴一样能活的很好,那是我第一次见识到了外面世界的繁华。”
“我一直在想办法把尤米莉婭也接出来,但至少我得拥有足够的底气,”
“但才来到外面世界的我不知道要做什么,碰了几次壁后,终於有一次,听说从前线回来的伤兵不少都得了严重的战爭后遗症,很多情绪甚至崩溃,普通药物无法治癒。”
“正好在精灵皇室传承的知识里,有一种香薰配方,可以做到缓解情绪上的负面效果,我通过帕特里格生前的关係,將这个配方带,在实验后得到了很好的效果,最终被军队高层採用来治癒战爭后遗症,我也得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军队支付的购买这一配方的五十四万金琅。”
“之后我考上了女子学院,就读商学系,毕业后因为成绩优异,得到了一笔创业基金,创立了自己的公司,罗曼世家。”
“当时战爭刚刚结束,整个王国都笼罩在焦虑,暴躁的情绪当中,不少人甚至要靠著致幻剂缓解,而我手上除了卖给王国的那个配方,还有別的同样能缓解情绪压力的香薰,上市之后,產品销量很好,公司一步步扩大,之后转型了奢侈品行业,一直做到了今天的成绩。”
“我终於也拥有了去反抗他的实力,我带著浩浩荡荡的车队,带著国王亲自给我配备的卫队,回到了我离开十三年的森林,在去的路上我想到了一切最解气的羞辱他的方式,我要亲自去打破他固守百年的皇室规矩,当著他的面把尤米莉婭带走。”
芙莉婭说到这里,望著桌上的红茶,自嘲的笑了起来。
“但是,我在到了那里的时候,却看到了一片被砍伐殆尽的森林,我生活了七十多年的庄园已经成了伐木场,打听之后我才知道,他在我离开两个月后就死了,是老死的,发现他的时候,他戴著王冠,坐在那个廉价的王座之上,
后来政府收缴了那片森林,罗曼尼亚皇室最后的领土就这么被伐木队给消亡了。”
芙莉婭沉默了许久,才接著说道:“我很难描述我当时的心情,这些年我一直在忍辱负重,就是为了有一天回去向他復仇,將这些年的怨恨都还给他,但最后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但比起他的死,我更在意的是尤米莉婭,她失踪了,镇上的人说,有一天清晨,看到尤米莉婭提著旅行箱离开了森林,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她那时只有十三岁,当时战爭都还没有结束,我无法想像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在这战火纷飞的时代会遭遇什么,我拼命的寻找关於她的一切线索,但都一无所获,我甚至以为她已经...”
芙莉婭闭上了眼,之后才缓缓说道:
“那段时期我懊悔过,绝望过,甚至一度想要自杀,但最终我还是振作了起来,继续寻找她的下落,但是战后户籍审查极为混乱,寻找进行的很困难,这些年一直一点信息都没有。”
她那依旧泛红的眼眶望向了愷撒:“直到愷撒你考入了圣雅罗学院,她陪著你来到了这里,那天我突然听说,我名下的一家植物园里来了一位精灵,在我拿到她的档案后,才发现这就是与我失散了三十年的女儿。
那时候我简直兴奋到了极点,我查找了尤米莉婭过去的经歷,才发现她离开森林七年后,也就是战爭结束的那一年,才在费恩南部的一个小镇登录了户籍信息,”
芙莉婭无奈的笑了笑:“可能是上天专门在惩罚我吧,那时我明明寻找过那片区域,却因为战后户籍混乱没能得到最新的户籍信息,她所居住的那一片小村落也因为太不起眼而被我忽略了,我当时居然就这么错过了和她相遇的机会。”
“三十年,整整三十年后,我才再次和她找到她。”
“但你却不敢再面对她了。”愷撒平静说道。
“是的。”芙莉婭点点头,目光沉了下来,“我是一个罪人,当初是我拋弃了她,我想像不到她那时的心情,失去了父亲之后,又被母亲拋弃,最后剩下的唯一的亲人外公也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我亏欠了她太多,在我找到她之后,却始终不敢去面对她,我很害怕,害怕她会冷漠的將我推开,不认我这个母亲,记恨我,哪怕她什么都不做都让我感到痛苦,我知道她是个善良的孩子,但她的原谅无法让我得到救赎。
直到四天前,我才鼓起了勇气,打算先以陌生人的身份去接近她,可能在我心里,她陌生的眼光会让我更好受一些,”
“当我来到植物园,见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时,我几乎无法压制心中的情绪,拼命才冷静下来,好在,她没有认出变化后的我,只把我当成了一个陌生人,”
芙莉婭无奈笑笑,对愷撒说道:“也许,是在尝到了这甜头之后得意忘形了,忘记了我对她来说还只是个陌生人,这样不正常接触肯定会让你们感到不適,也让你怀疑我的目的。”
“我....”愷撒捂了捂额头,“我也是急切了,之前说的那些话....”
“其实我觉得你能这么保护你的妈妈,尤米莉婭和你在一起能有这样的安全感,我真的很高兴,很放心。”芙莉婭微笑说道。
愷撒摇著头自嘲笑笑,“其实说起来,以前是她保护了我....”
芙莉婭踌躇著,神色很复杂的向愷撒问道:
“愷撒,尤米莉婭她,过去向你说起过我的时候,是怎么样的態度呢?”
“妈妈她从来没有跟我说起过你们的事,”愷撒说道,
“这样啊....”芙莉婭眼中流露出了深深的自责和悔恨。
芙莉婭在讲诉的时候,身上所展现的情绪波动是真实的,她没有说一句谎话,
他也没想到,尤米莉婭会有著这样的过去,
以前尤米莉婭对自己的过去总是含糊其辞,一聊到这方面就敷衍过去,就算问起她的家世,也只是回一句:“没有了,很早就没有了,现在妈妈能有愷撒就满足了。”
当时愷撒也没有在意,现在多少才明白,她是不愿意再去面对。
或许在尤米莉婭心里,真的认为自己是被所有人拋弃的孩子,十三岁就失去了一切,从此孤身一人。
直到捡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