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从西北再造天下

第387章 ,黄刘二人的模范村与福建清田


    第387章 ,黄刘二人的模范村与福建清田
    大同十二年(1636年)二月九日,福建,莆田,山牌村。
    初春的闽南,山野间已泛起新绿新任的福建督师,上任不久就来到莆田山牌村。这虽然是一个普通的小山村,但却是当时大儒黄道周的故乡。
    刘宗周和黄道周两人在南明建立之后,並不热衷於官场的仕途,尤其是在资政会上见多了地方大员的勾心斗角,两人对南明朝廷更加失望。
    二人虽然把主要的精力用在专业学问上,但也有感世道出现了很大的问题,才会孕育出大同社这样的学社,两人都认为当今世道最大的问题在农村,只有解决这个问题,天下才能步入正轨。
    所以二人在做学问之余,也想要按照自己的政治理念解决天下的问题。但学习大同社毫不留情的清洗地主士绅,两人是做不到的,但稍微改良还是可以的。
    两人借鑑一下大同社的政治理念,在黄道周的家乡山牌村,开始践行自己的理念,建设一个符合他们理想当中的儒家体系下的乡村,到现在已经有三年多的时间。
    现在即便是张薄也知道山牌村的名字,所以他一上任,就来到莆田拜见黄道周和刘宗周二人,
    而且姿態放的非常低,打著学习的名义前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一群孩童坐在砖瓦房当中,跟著夫子摇头晃脑的读著三字经。
    这些孩童读书的声音倒让眾人感觉到一阵舒畅,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一丝笑容。
    张薄笑问道:“黄师,村里的小孩都在此?”
    黄道周笑道:“共103名孩童,分三班由夫子教导。”
    他得意的屡屡鬍鬚道:“未来这些孩童必定会成为朝廷的栋樑之才。”
    “孩童的束修如何解决?”夏允彝询问道。
    刘宗周笑道:“夫子由我等的学生来担任,不收束,每个村都百亩学田,这些是学堂的经费也是夫子的束修。”
    而后他们走到另一间教室,里面就不是孩童了,而是一群年长的农户。
    刘宗周的门生张履祥拿著一块像岩石的东西道:“这东西叫鸟粪石,打碎了撒在田地当中,能让粮食增產一倍,按照《农经》当中的说法鸟粪石当中有一种叫磷的元素,是农作物生长需要的。”
    农户这才恍然大悟道:“难怪这些石头撒到田里之后,庄稼就丰收了,原来庄稼就吃这石头。”
    大同社使用鸟粪石已经有好几年了,尤其是大同社的农经,印了十几万册,已经把鸟粪石的功效公之於眾了,所以只要看过农经的人,都知道有鸟粪石这种肥料。
    而福建外海海岛数以万计,不少的海商直接在福建外海的无人岛屿挖掘鸟粪,然后运到扬州去贩卖。
    刘宗周等人在知道鸟粪石的功效,他们也派人挖掘,然后用在田地当中,果然效果极其显著,
    当年增长五成以上,粮食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大丰收。
    张履祥道:“鸟粪石难得,需要去海岛上挖掘,人畜粪便发酵之后,也能得到优质的农家肥增加產能。”
    而后他就按照书上说的最优比例的农家肥,用农户听得懂的语言告诉他们。
    农户本就有几十年的农耕经验,只是他们很难用文字总结描述自己的经验,现在听了张履祥的话,都有一种恍然大悟之感。
    夏允彝惊讶道:“这和大同社的讲习所一模一样。”
    他可是去过延安府的,也看过大同社讲习所如何给农户上课,传播农业知识卫生知,讲习所就是抗旱会把农户组织起来的场所。
    他们几年前在自己家乡也设立过讲习所,但因为懂得农业知识的人太少了,规模不大。
    而后他去粟阳,常州上任也想要开办讲习所,但一样遇到没有农业人才的问题,招募读书人按照大同社的农经给农户上课,但效果却並不理想,他招募的读书人或是不愿意和农户上课,即便是愿意上课的也只会照本宣科的读农经上的內容,根本不能解决农户的疑问,所以他也只能无奈的放弃这个政策了。
    黄道周点头道:“这本就是学习大同社的政策,大同社虽然有很多政策太过於激进,步入邪道,但却还是有很多政策適合农村的,我等当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以黄道周现在的地位,他並不在意有人说他学习大同社的政策,而且以他的影响力,也没人敢说他通匪。
    “这里的夫子不但教孩童,还会教农户文字,给他们扫盲,让他们知道忠孝仁义。教新的农耕知识,增加粮食的產能,还会给他们一定技术培训,农閒的时候会组织农户进行军事训练,防备贼冠的入侵。
    老夫这些学生还把农户组织起来,建立了家禽养殖场,纺织作坊等,极大的提升了农户的收入现在漳州老夫等人建设的乡村有15个,可以组织起2000乡勇。在这些乡勇的打击下,四周的盗匪一空,老夫还成立督察处,对乡村赌博,娟,淫祀整压,通过相约规矩重塑农村的风气。
    现在山牌村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不敢说达到了儒家圣贤期待的大同世界,但当地的农户能吃饱饭,孩童有学上。”
    刘宗周得意道:“去年,老夫等人就为朝廷购买了1万两的债券,这也是山牌村等几千农户对朝廷的报效之心。”
    这两年山牌村被福建士绅吹捧为世外桃源,刘宗周和黄道周两人更是被吹捧为治世之能臣,而后嘆息他们不能为朝廷所用,全怪奸相侯恂。
    虽然他们知道这大部分只是吹捧,是福建士绅不满侯恂施政,故意抹黑他的名声。比起真本事,他们明白自己是不可能在大同社的打击之下,能够稳定朝廷。
    但两人对现在的山牌村还是有点自得,现在的山牌村,说是政通人和,宛如世外桃源一点也不为过。
    他们也希望张薄这个督师能在福建行省推广他们的制度。
    所以两人亲自带著张薄他们参观,並且从施政,经济,组织,军事等各方面,详细的跟他们解释了山牌村等村落的组织结构。
    张薄吹捧道:“刘师,黄师不愧是治世之能手,莆田世外桃源也名不虚传,学生学到很多。”
    巡视山牌村之后,张薄他们回到莆田。
    莆田县衙后院。
    张溥,张采,夏允彝,雷士俊等人聚在一起,他们一行人分成了两路,张采,雷士俊去了另外几个村考察,最后再回到漳州府匯合,討论刘宗敏和黄道周两人按照儒家伦理,建设的世外桃源。
    夏允彝苦笑道:“两位老师不能说是照搬照抄大同社的政策,但也几乎一模一样,偏偏一点神魂,两位老师没有学。
    某总觉得山牌村太过於理想化,以至於觉得这像是一个有村子大型戏台,演的就是大同社传过来的话剧。”
    张薄苦笑道:“学了那点神魂,两位老师就真成为了大同社,我等和大同社最大的分歧不就是能不能强制剥夺地主士绅的土地。”
    夏允彝道:“但只要对天下有利,有一些该学的还是要学的,即便不能没收大户自身的土地,
    也要强制赎买他们的田地,这天下不允许他们继续躺著赚钱,更不允许他们继续再压榨农户了。”
    这些年隨著他当政,他原本读书人的稚嫩之气消散,在在粟阳县和劣绅豪强斗武斗力,在常州和士绅大户斗智斗勇,为了就是爭夺农户的组织权,想尽办法让他们多缴税,多承担责任。
    他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成熟的政治家,知道用合適的方法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但他却没有同流合污,改变世道的想法没有消散,心中的那丝理想之火,烧的越发的旺盛。
    这两三年当官的经歷,让他对地方地主士绅看法可谓是急转直下,他內心已经认可了徐晨对地主士绅的评价,就是光吃不干活的猪,猪队友这个称號简直就是神乎其神的贴切。在骂人这一点,
    徐晨可谓是当时的第一名嘴。
    见识到地方乱象之后,他也变得越发的激进了,觉得不能继续放任士绅豪强在地方上无法无天,即便不能学习大同社没收土地家產,也要用赎买的方式,剥夺他们对土地的管理权,不允许他们通过土地继续来压榨农户。
    只可惜他的想法不但得不到几社內部的人认可,即便是张薄,文震孟他们也不认同,认为真施展这样的策略,整个江南必然大乱。
    张薄道:“世上目光短浅是被占据多数,地方士绅即便知道大同社打过江南,会没收他们的土地財,甚至会把他们吊死,但他们依旧和以前一样,拖欠朝廷的税款,想尽办法推脱责任,根本不在意已经兵临城下的大同社。政策太激进了,只怕大同社还没打进来,江南就乱了。”
    而后他询问张采道:“你们看到的情况如何?”
    张采嘆息道:“我等看到的情况却与你们看到的截然不同。”
    我去的王家村,村长是姓王的大户,土地大半也是王家的,甚至连夫子也是王家的,开办的那些作坊所有权也是王家的。他们甚至以开族学和作坊的名义,霸占族田、欺压佃户,让佃户无偿给他们当差。”
    张采他们反而有点失望了,享誉整个福建的“黄刘模式”,还没有出一个县城就已经走样了。
    当地的村民依旧穿著落魄,面黄肌瘦,神情麻木无比,和江南其他地区的农户没有任何一丝的区別。
    当地的大户一样气焰囂张,没有一丝温良恭俭让的模样,他们和江南其他士绅一样盘剥百姓。
    雷士俊无奈道:“王家村已经算好的了,我去的十二里舖,那里的大户以开办村作坊的名义,
    让农户出钱,给他们自己置办產,因为要调动乡勇训练,抽调劳动力耽搁了农耕,加上大户藉机增加课间杂税,农户难以承受,甚至引发了民变,莆田其他地区的农户对两位老师弄的无比的反感痛恨,明明是一个好政策,被这些大户弄成了残民害民的政策。”
    夏允彝一针见血道:“两位老师的政策不过是新瓶装旧酒,山牌村等十几个村长有两位老师看著,由他们的学生治理,但两位老师的学生哪一个不是一县之才,现在却只治理一个村落,自然会按照两位老师的心愿变化。
    但两位老师的学生终究有限,他们能看到的地方也就这十几个村落,阻碍的地方学习老师的政策,这些政策自然会往著有利大户士绅的方向发展。
    这些年朝廷难道没有弄出一些好政策,但根本实行不下去,甚至连賑灾款,都没有办法落实到灾民手中,这不就是朝廷面对的最大问题。
    这也是两位老师推广他们乡约几年时间,却也只能在十几个村子里当中的原因。
    要知道大同社第三年已经在整个延安府推行他们的政策了,而且他们还是在天灾人祸的压力下。”
    这方面他的感慨最深,几年前他带著几社军队跟著文震孟去了苏州,他是亲眼看著文震孟压服太湖士绅,要他们把租子减少到三成五。
    结果他去年去常州上任,当地的地租又涨上来了,有一些大户甚至为了填补他们前年的亏空地租涨到六成,他上任常州的一年多时间,只在做一件事情,就是让大户把地租重新降到三成五。
    但即便做成了他也很绝望,他已经能预感到常州未来的情况,等他走了之后,地租又会涨上去,甚至涨得更多。
    张薄嘆息道:“想要拯救朝廷现在的危机,终究还是要靠清田。”
    听完张采的话,他也很失望,以两位大儒的能力也只能辐射十几个村子,但整个大明像黄道周和刘宗周这样的大儒,不出双手之数,显然两人的政策只能建立一个小范围的世外桃源,让这两位大儒自娱自乐。
    好在张薄很快就恢復了情绪,他本也没打算靠这两位大儒来改变时局。
    “这几个月我翻阅了福建行省,所有和土地有关的文书。洪武年间,太祖为巩固海防、抵御倭寇,在福建行省沿海建立了系统的卫所体系,並推行军屯制度,共建立了五卫十二所。
    其中富寧卫就有军田6300顷,至於其他卫所的军田情况,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找不到文书了,
    但五大卫所兵员数量接近,想来军田的数量也不会相差太大,也就是说福建行省光朝廷所属的军田,就有3万顷左右,这差不多是300万亩的田地,以50亩养一兵丁,光福建行省一地军田就可以养6万精锐。
    眾人默然,如果福建行省还有这6万精锐,百年前倭寇就不可能祸乱江南,戚继光就不可能靠募兵来打倭寇。十几年前郑芝龙也不可能为祸江南。甚至大同社也不可能凭一些战舰,让几千里的江南海防变得发岌可危。
    以他们对將门和地方大族的了解,这些军田只怕没剩多少了。
    夏允彝询问道:“现在福建行省在册的军田,还剩下多少?”
    张薄苦笑道:“帐面上约有93万亩,已经不足三成了,但即便就这三成,也大部分被卫所军官霸占,军户现在还拥有的土地不足百分之一,这也是江南卫所破败的直接原因,卫所士兵,即便不逃离,他们没有田地也没办法养活自己和家人。”
    夏允彝道:“这就不怪几十个倭寇就能横行江南,大同社一兴起就能攻破榆林,固阳,寧夏三镇,我大明的將门士绅实在是太不做人了。”
    张薄道:“所以我等要正本清源,让这些土地回到士兵的手中,如此他们才有保家卫国的决心,才能抵挡得住大同军的入侵。想要清田,强大的武力是必须的,几社大军到了福建吗?”
    张薄自然明白自己不可能靠督师的官职就能压服整个福建的卫所军官,让他们把土地退还给土兵,更难以让地方的士绅吐出他们吞併朝廷的土地,只能用强大的武力震他们。
    夏允彝道:“几社大军已经在福州了,就等著天如兄你的命令。”
    张薄道:“宋伟带领的3万大军会是军田的受益者,拉拢住他们,富寧五大卫所就翻不了天,
    朝廷可以把富寧卫所將官调到金陵,让他们没办法干涉我等清田。”
    张采担忧道:“最关键的是福建士绅大户他们占据的土地,这是200多万亩土地的所有权的归属,足够福建士绅把我等看成生死大敌。”
    每每想到这个数字他就一阵发寒,不知道自己这个大好头颅会交代在谁的手上?
    张薄道:“所以就要看大同社的威忆,某已经准备好很多大同社清洗北方士绅的报纸,福建行省的士绅大户在这样的压力下,他们必须退还朝廷的田地。”
    雷士俊內心一阵惶恐道:“某还是觉得想要清田,太疯狂了。”
    张薄道:“不清田,朝廷扛不住大同社,现在大同社已经在江北增兵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想要救朝廷只能用这样激进的方法了。”